何琪和宁弘阳谈恋爱了,我其实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他们一个是我的部门职员,一个是我的总经理,如果我当真什么都没发现,那我岂不是失职。
邓清词似乎无所不知,简直具备当侦探的潜力。她后来又告诉我,她观察这两个人每天前后脚下班,已有半个多月了。还有她们部门的一个女孩,看见过两个人拉着手在沙坪坝逛街,被她得知了之后,专门警告了不要外传。
我们也说好了要对此事保守秘密,因为本身也超出了我们的管辖范围。两个部门经理研究总经理的私事,没有别的目的,似乎仅出于好奇,这让我觉得我们两个有些无聊。邓清词像是对我无话不谈,我也应该对她以诚相待。我知道的有关线索或许比她还要多,但是有所保留,并不代表不诚恳。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好,就像虽然住家的地方邻近,但是回家仍要去不同的车站。
何琪是一个好女孩,我和她共事的时间超过半年,了解她很多优点,我认为任何一个男人喜欢上她都不足为怪。她很爱笑,细长的眼睛弯成弧线,多数时候都带着微微的笑,确实很招人待见。我把她看做好朋友,希望她能找一个好的男朋友,宁弘阳算是个优秀的人,只是长相不及杜雪铠帅气而已。
我和邓清词聊了聊同事之间谈恋爱的问题。她认为这种现象很正常,因为内部接触多,与外部接触少,人与人接触多了,自然就会产生感情。她问我是什么看法,我说她讲的有道理。我最近帮着她在公司总部复试新员工,她提醒我要给部门补充人员了,我说我如果再招职员,就只招长相丑陋的男性……
五月下旬,出现了连续阴雨的天气,雷阵雨很多,雨量也很充足。有两次傍晚下班后,我和楚灿都被大雨截在了解放碑,直等到雨停了才回家。
我们这个月继续在驾校学车,最近的三周都没有耽误课时,已经预约了在月底之前考试,然后下个月开学新科目。这个时间比原先预想的延误了很多,按照这种进度,拿到驾照至少还得两三个月。楚灿说,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都不要太忙。我查了我们基金银行卡上的新数额,心想可以先买一辆好车。
公司的几起诉讼案件,陆续出了判决结果,不论是委托律师的,还是由我独立办理的,全部都是胜诉。有一起案子是委托的黄主任,他亲自出庭代理,帮我们公司挽回了数万元的经济损失。领到法院判决书的当天,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想要亲自把相关文件给我送过来,顺便拜访一下我们的总经理。
我协调了时间,安排他和宁弘阳正式见了一面,他过来时也带了钟效民,都是我的老熟人。我们在总经理办公室里聊了半个多小时,先从案情说起,最后谈到了常年法律顾问的合作。宁弘阳说,我们公司暂时不需要法律顾问,因为都是些小纠纷,客服部门就能自行解决,只有很麻烦的才会找律师。
黄主任耐心地解释,他说法律顾问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帮企业打官司,而是要协助企业预测以及规避法律风险。他又说,具体的合作内容也不局限于法律范畴,他们事务所与很多企业都有往来,其中有不少房地产公司。
“那你们手上有很多我们行业内的资源?”宁弘阳稍有了兴趣。
“有,有的。”黄主任点头说,“由我们担任顾问的房产企业有十几家,几乎都有开发的项目。并且,我们和银行、法院都有良好的关系……”
“那很好。”宁弘阳满脸笑容,“如果有准确的信息,可以先合作一下。”
“好的,好的。”黄主任和身旁的钟效民对视了一下。
“我们听说有个被法院查封的楼盘,近期要整体拍卖。”钟效民说。
“可以操作一下,具体细节你可以和他联系。”宁弘阳指了指我。
“好的,我们和詹经理是老朋友了,合作一向很愉快。”钟效民笑着。
“今后也要靠您二位多帮忙。”我趁机客套。
“那就这样吧,我们回头联系。”宁弘阳站了起来。
双方握手道别,黄主任说“宁总请留步”,宁弘阳让我替他送一下客人。我陪着两位律师慢慢往外走,还没走出办公区的大门,就见宁弘阳拿着一瓶可乐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快步走去了市场部的办公室。
我和他们二位在楼道的电梯口又聊了一会儿,黄主任称赞说宁总是个年轻有为的人,钟效民也夸他很有实干家的精神。又都说非常敬佩他的性格,说话做事不怎么绕弯子,相当爽快,有重庆崽儿的耿直脾气。
我问了钟效民他所说的那个楼盘的情况,他说地址在市西区,是一栋单体楼里剩余的几十套房子,详细信息他还得去打听。黄主任说让我放心,他们说手上有这些资源,就一定有,合作伙伴需要彼此信任。
“你们宁总还没有结婚吧?”他临走问我一句。
“没有,他还不到三十岁。”我说。
“我们也能帮忙介绍女朋友。”他说了句玩笑。
我找其他渠道查访了一下有关市西区楼盘拍卖的消息,大致符合钟效民描述情况的有一两处楼盘。算是一条有价值的消息,但是具体操作相当复杂。
“那种项目我们不做,风险太大。”宁弘阳找了我明确说。
“好的,我给律师回个话。”我说。
“以后像这种律师,你接待就行,别带来见我。”他几分严厉地说。
五月的最后一天,我们公司晚上七点有月度全员大会。月终总结,颁奖动员,这也是宁弘阳来重庆担任总经理之后的一项新举措。
大会九点结束,各家分公司又分别组织员工活动,大部分是去聚餐。市中分公司的经理老韩召集了手下的店长去唱歌,提前约了我和邓清词。地点在解放碑的一家KTV,一间大包房里坐满了人,我发现何琪也在。
“你没回家吗?”我坐到了她旁边。
“本来想回去的,但是老韩要叫我来。”她吃着一片牙签上的苹果。
我抬眼找了下邓清词,看到她站在点歌屏旁边和老韩说说笑笑争抢话筒。我问何琪有没有点唱,她说点了一首歌,估计还有十多首就到她了。
有几位熟识的店长过来给我敬酒,我来者不拒,又和他们玩了会儿划拳和色子。茶几上杯盘狼藉,我从果盘里揪了几颗葡萄,有啤酒的味道。
“还没到你的歌?”我问何琪。
“没呢,他们有人在插队。”
我端起杯子和她喝了一口酒,感觉一时无话可谈。
“店长……”她小声喊我,“我觉得我们部门得招人了。”
“怎么?你也要辞职了?”我和她玩笑。
“我没有,我是觉得你太累了。”她面有红色。
“过段时间再招吧,两个人忙得过来,你觉得累吗?”我问。
“我不累,就是最近自己的事情有点多。”
“谈男朋友了?”我故意问。
“没有……”她的脸好像更红了。
“有也没什么,该谈就谈,不能让工作耽误了谈恋爱。”我喝着酒说,“把人看准就行,不要只看外表,也要深入了解……”
她微微笑着,做出一副平时听我开会指派工作的表情。我也及时打住,没有过多啰嗦。她点的歌终于来了,是一首苏慧伦的《鸭子》。
我坐在何琪旁边的沙发上,听她完整地唱完了这首歌,结束后有老韩带头为她鼓掌。她说时间不早了,得要早点回家,随后和我们告辞。
“何琪怎么走了?你们刚才聊什么了?”邓清词坐了过来。她低声说话,手上端着一杯酒,先和我碰了下杯,凑近了嘴边没喝。
“没什么,她提醒我部门要招人。”我自饮了半杯。
“她亲口告诉你了?”
“没有,什么都没说。”
“她和你提杜雪铠了?”
“也没有啊。”
“那她点这歌什么意思?”她问。
“我怎么知道。”我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她仔细地看着我,慢吞吞地抿了一口酒,又向我坐近了些。
“你不知道啊?杜雪铠是不喜欢女孩的……”她对着我的耳朵说。
“谁说的?!”我难以置信,瞪着眼看她。
“很多人都说,有人见他去过那种酒吧。”
“不可能!”我说。
“可能不可能,何琪最知道……”她说。
时间将近深夜,耳边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唱歌,我感觉一阵恍惚,不知是瞌睡还是醉酒的缘故。我从包间出来,走廊上声音杂乱。大厅里一片昏暗,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女正在圆台上扭动身躯,周围坐着几个面目模糊的看客。
我给楚灿打了电话,告诉她一会儿回家,然后试着拨打了杜雪铠的手机。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