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楚灿现在只剩下三盆植物了:有喜湿润耐干旱的虎皮兰,有尚且不知道雌雄的罗汉松,还有花期将尽,下次开花要等来年春季的石斛兰。
突然失去了两盆花,这件事略微影响了楚灿的心情,我这几天也没有再和她提及有关花的事。我想如果我们再养新的花,应该等到将来搬到新的家。
我这周独自去了一趟望江城的房子,看见小区的花园里也栽种着三色堇,但是颜色和我们原先的那盆不一样。我去物业的办公室交物管费,看见那里的墙角有一株开花的天竺葵,我特意走近了看,感觉它很像是我们原先的那盆。
望江城房子的客厅里还放着两小盆多肉植物,长势良好。我公司的办公桌上也摆着一盆小仙人掌,只需浇水。我想以后养花,应该多养这一类品种。
五月中旬,有几天的高温突破了三十度,人们普遍都穿起了夏装。之前五一放假,我陪楚灿去买了几件夏天的衣服,她很喜欢一条白色的七分裤,我也觉得她穿着很好看。连着几天没见她换过,我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买了两条。
她的工作又被调回了解放碑的接待点,公司的项目二期销售渐进尾声,近期也没有之前那么忙碌了。据说暂时不会开发三期,公司下半年有可能会安排她去其它楼盘。她说,她近两个月的业绩不好不坏,经常被女主管叫去谈话,主管认为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言语之间说她对待客户的思想不够灵活。
“她居然说我不灵活,她想让我怎样?像她那样吗?”楚灿在家里给我发牢骚,“她也是个小姑娘,怎么当上的主管,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把工作做好就行,用不着和她怄气。”我劝她,“某些领导的话,可以选择的听。确保自己不犯错,任务能完成,她就没多的话可说。”
“女人和女人之间,免不了勾心斗角,你们公司男的多,你体会不到。”
“你不是调去解放碑了吗?还是那个主管?”
“项目没换,也还是她。她要是再说我,我估计要和她吵。”
我继续劝了她一会儿,竭尽所能地充当了一个心理辅导员的角色。
“好吧,不提工作了。”她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我回解放碑了,我们以后中午又能在一起吃饭了。”
“好啊,我们计算一下距离,选个中间的地点见面。”
“我们早晨晚上还是一起坐车吧,不过你下车要多走一站路。”
“没关系,走路可以锻炼,只是晚上你可能要等我下班。”
“没关系啊,我也多走一站路,去你们公司楼下等你。”她说。
从解放碑到我们公司总部有一站路,这所谓的“一站”其实是一个大致的估算,并没有真实存在于两点之间的公交站点。解放碑商圈包括的范围很大,我们公司也可以说就在解放碑,但又实实在在有一段距离。在重庆这座地形复杂的山城里,这段路程很难说清楚有多远,我走过很多很多次,估算有一站。
我前段时间一个人上下班,会选择去一个更靠近朝天门的车站,如果和楚灿一起,就要去更靠近解放碑的车站。这两个车站都是终点站,各自有一趟不同线路的公交车,仅是在中途有一段路线重叠,都会经过我们住家的地方。
工作当中免不了会遇到烦心的事,要学会自我调节心情,也要学会处理和同事领导之间的关系。要对他们抱有一种交朋友的态度,但同时也要掌握好公私分明的尺度。我和楚灿聊过这些话,包含一点自己的经验之谈。
楚灿回到解放碑上班的第一天,我们早晨一起出门,中午一起吃饭,又回归了以往曾有过的生活节奏。我那天晚上下班的时间比她早,去她们的接待点等了她十多分钟。我隔着玻璃墙,看见她临走时和一个年轻的女孩打招呼说笑,她在回家的车上才告诉我,那就是她的主管。我想,我不必对她太担心。
我们公司最近发生了几起让我头疼的事。其中有一个连锁店的女员工,私自带了乱七八糟的人到客户委托出租的公寓里搞聚会,把房间里弄得一团糟,据说还遗留了一些隐私用品。客户发现之后,先给店里反应,结果店长没有重视,一气之下就曝光给了报社,接着又有网络新闻转载,影响极坏。
还有一个连锁店的男员工,买卖成交收取了客户的服务费,但是被分公司查出了之前就有做私单的违规行为。分公司经理打电话通知说要开除他,但他手上还拿着已收的几千元费用没有上交。他以此和公司谈条件,想要一笔辞退的赔偿金,直接给人力资源部打了电话要挟,还和邓清词吵了一架。
两个员工都被开除了,后续的问题也处置得比较妥当,但是公司承担了相应的责任。宁弘阳找了我谈话,他说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是也能有效避免,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说明我们的管理有漏洞。他让我总结一下近期的事件,调整工作重点,补充部门人手,平时要善于发现问题,防患于未然。
“老大找过你了?”这天傍晚下班前,邓清词来找我聊天。
“是啊,今天差点挨骂。”我坐在椅子上,一边找着电脑里的文件。
“他也找我了,我估计他说我们的内容差不多。”她靠着我的办公桌,附近的办公区里已经有同事在陆续下班。
“事情解决了,没造成多大影响,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我知道注意啊,但有些事是没法防范的,只有等出现了才能发现。”
“那就亡羊补牢嘛,补多少算多少。”我随口应付。
“哎,我问你。”她用指头轻轻敲了下桌面。
“怎么?”我抬头看她,见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你有没有发现,何琪最近有点不对啊?”她极小声地问。
“没有吧?”我看了下远处的角落,何琪正在收拾她的桌子。
“你仔细看看,看打扮……”邓清词往我的视线里站了一点,像是帮我打了个掩护,我从她的身侧再去看何琪,感觉我们两个像是暗中接头的间谍。
何琪换发型了,上月底就见她换了,原先是丸子头,目前是披肩发。她来总部上班后也习惯化点淡妆了,我还提醒过她要化点妆,这都很正常。我很是不解地瞅了瞅邓清词,留意到她换了下班的便装,穿着一条白色的七分裤。
“哎呀,你还没看出来?”她有点着急了。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真的不懂她想要我看什么。
“一会儿再跟你说。”她转身走去了自己的办公位置。
我看了看时间,准备下班。何琪过来跟我说了个再见,先走了一步。过了不到两分钟,我瞧见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一开,宁弘阳也下班走了出去。
“这下发现了吧?”邓清词笑眯眯地朝我走了过来。
“你怎么发现的?”我很是诧异。
“我早就发现了啊,自从他把她调到总部,我就有感觉了。”
“那你真够厉害的……”我仍是没有明说什么。
窗外还有一丝天光,办公区的电灯都没有亮,偌大的一个昏暗区域好像只剩了我和邓清词两个人。她靠着我的桌沿站着,像是在展示她的瘦腰长腿。
“这种情况得怎么办?”我问。
“还能怎么办?你继续准备招人吧,估计用不了多久,何琪就会走的。”
“我是说他们两个怎么办。”
“有先例啊,总经理喜欢上了职员,别的公司有结婚的。”
“你感觉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老大那种个性,应该很直接的……”
“你觉得他们能坚持多久?”
“什么坚持多久?你问的什么?”
“我意思是说,他们应该不会过段时间就结束吧?”
“不管结不结束,何琪都会走的。”
“这有点残忍了,为什么不是男的走?”
“你又装不懂,你其实也早就看出来了吧?”她很是怀疑地看我。
我和邓清词一起下班下楼,她又向我透露了几个我真的不知晓的事。她说之前那个在客户房子里搞聚会的女员工,其实在公司内部有男朋友,并且那件事也有参与。虽然没被查出来,但是她能大概猜测出是哪个人。
她说,之前做私单的那个男员工所在的连锁店里,也还有其他人在捣鬼,那个人最初和她通话的时候故意透露过,但随后改口了。这里肯定有问题,如果我想严查,她可以帮我找线索。她还说,市西分公司上个月辞职的一位女店长其实是老韩的女朋友,两个人同居很久了,被人举报给了老大……
“你要走哪里啊?”她在路口问我。
“我今天去解放碑那边的车站。”
“哦,你女朋友调回来了?”
“是的,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