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我在千和房地产公司顺利转正了。领取了新的胸牌,签订了两年期的劳动合同,还在公司总部量体裁衣,订做了一套藏蓝色的西服。
我感觉很开心,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迈上了一层台阶,算是人生中的一次进步。我感觉房地产这个行业还不赖,起码在这座直辖市里有很好的发展势头,我也庆幸自己加入了一家比较正规的公司,期待能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我的工号是079,代表是重庆公司第七十九位转正员工,和我同在七月初入职的二十多位同事,现在只剩了五六个人。转正当天,我被通知接下来的一周要分三次到总部参加店长培训,时间都是晚上七点。我已经担任了一个月的代理店长,通过这次培训,应该能够转为正式,这也是个好消息。
公司的人力资源经理邓清词,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她是去年的毕业生,年龄只比我大一岁。她平时就和我们这些基层员工交流很多,今天在打电话告知我培训的同时,还恭喜了我顺利转正。
“最近有招聘吗?有没有新员工下店?”我在电话里顺便问她。
“有啊,我们每周都有招聘,这个周末就有两场。我知道你们店里缺个人手,到时候会给你安排名额的。”她语气亲切地说。
“不是缺一个,还有一个过几天可能也要辞职了。”我说。
“那就两个嘛,给你预备着。”
“我要好一点的。”
“怎么样算好一点的?你是要求长相还是业务能力?”她笑着问。
“最好两项兼顾,长相好的人,业务一般也不会差。”我也和她玩笑。
“你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她像是认真地说,“我现在正在看几个辞退员工的资料,果然一个个照片都有点丑……”
“你们总部的职员也加班?”我看了下连锁店外面的夜色。
“是啊,我们下班不比你们早,每天都有很多事情。”
“哦,你家住哪里啊?”我有些冒昧地问。
“就在市西区,创园一路,离你们连锁店不远。”她很是爽快地答。
“这么近,那有空来喝茶吧。”
“没空,忙着呢!末班车都要赶不上了。”她听出了我的调侃,语气严肃地甩出一句,接着又温和地说,“先就这样吧,再见。”
“好的,再见!”我笑着说。
晚上八九点钟,连锁店里只剩了我一个人,我在接待台的电脑前面坐着接完电话,一边浏览着网上的房源和客户信息。感觉头顶的灯很亮,感觉门外的夜很黑,感觉世间的人很少,也感觉自己的心很静,我很喜欢并享受这段时间。
偶尔有一两个客户进店,模样像是附近的居民饭后出来散步,和我闲谈几句便走了。我电话回访几个跟进的客户,徒手整理一下前台的资料,然后把店里的米色瓷砖地板用湿拖把快速地拖过一遍,最后关灯锁门,下班回家。
心情很好,连卷帘门被拉下来时发出的刺啦啦的声响都听着那么舒服;身体也不累,走到“新锐年代”楼下时,我便仰头去寻找十七楼那个亮灯的窗口,我知道楚灿正在那间屋子里等着我,我感觉身轻如燕,能够一飞冲天。
楚灿这些天基本呆在家里,我确实有养她一辈子的想法,但不会真的阻止她出去找工作。我自知目前工作太忙,陪伴她的时间有限,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会很孤独。往大了说,女人也应当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仅仅有家庭。
我建议她先从网上搜索一下招聘信息,筛选出好的公司和职位,看准之后再投简历。她很听我的话,在家上了几天网。她和我说,没有发现最近有什么好的公司招聘,但是有个论坛有篇盗墓的连载小说很好看,推荐我也去看。
我又建议她白天出去走走,逛逛街找找朋友,她有一天便在我连锁店门外的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三四趟。我和她说,可以走远一点,附近就有一个环境幽静的公园。她说,只是突然想去看一下我上班时候的样子,不会打扰我。
这一句不会打扰的话,让我心生抱歉。她曾经开玩笑似地问过我,可不可以每天都去连锁店里守着我上班,我说不行,让别人知道带了女朋友在店里,影响可不好。她还问我,可不可以也来我们公司应聘,我说不好,公司有规定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不能明知故犯。我心想还是疏于照顾她了,她像是想要千方百计地靠近我亲近我,而我却表现出一种理性的淡漠,我这是在犯错。
之后两天,楚灿有一天去找了刘青婷和林进舟叙旧,还有一天去找小静和武韬吃了顿饭。我也连续两天让她晚上来等我下班,然后一起去吃饭。
“我们学校对面又变热闹了,比以前的堕落街还热闹。”她说。
“比这边呢?”我问。我们坐在美食街边的大排档,周围人声喧哗。
“氛围比这里差些,不过感觉比这里舒服。”她看着街上拥堵的车辆,“武韬说了,他们准备明年开一家大排档,正在找店面。他还说,你搬家走的那天约了他们吃饭,结果后来没音讯了。我说你太忙了,肯定是搞忘了。”
“我没忘,是没有安排出时间。这样吧,我们这周请他们过来。”
“好啊!”她高兴地说,“我已经问过他们了,这个星期天应该都有空。”
“我们请他们吃火锅?”我问。
“吃火锅可以啊,但是我还想去动物园。”
“那就先去动物园,然后去吃火锅。”我决定说。
楚灿说,林进舟和刘青婷现在一起住在一间小出租屋里,条件有点简陋。她那天过去,发现他们厨房里还有蟑螂,墙壁的隔音效果也不好。我说,艰苦的条件肯定是暂时的,他们两个都是研究生,将来的生活一定会变好。
楚灿说,她还有杨涵的消息。原来杨涵毕业后也留在了重庆,只不过不在市区,而是去了一个远郊区县的派出所做民警,换了手机,联系不上。
“你怎么突然想去动物园了?以前没去过吗?”我问楚灿。
“以前去过的,大二的时候,我们宿舍三个女生一起去的,还有余季正。他带我们逃票,走了一条小路,绕了好远。”
“还逃票?学生票不是半价吗?你有余季正的消息吗?”我问。
“他啊?没有。”她边吃边说,随后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你最喜欢哪种动物?”我又问。
“天鹅。”她脱口而出。
“为什么?”
“我以前学过跳舞啊……”她看着我说,“教我们芭蕾的老师带我们看过天鹅湖的舞剧,我那时候就觉得舞台上的白天鹅美极了,也就喜欢上了。你呢?你不是喜欢看动物世界吗?你最喜欢什么动物?”
“我喜欢癞蛤蟆。”我说。
这个周末,天气晴朗,我们约好了朋友们,下午去动物园。我和楚灿,武韬和小静,林进舟和刘青婷,刚好是两对恋人和一对夫妻。
这是我第一次去动物园,看了很多动物,拍了许多照片。我没想到亚洲象的身躯有那么大,也没想到长颈鹿的脖子有那么长,更没想到小时候的熊猫有那么可爱,还有犀牛、河马、长臂猿、火烈鸟……亲眼所见和在电视里观看确有不一样的感觉。楚灿还记得我的玩笑,故意提醒我水禽湖边的草丛里有癞蛤蟆。我说我其实不喜欢癞蛤蟆,我也喜欢天鹅,她便倚在我的身上,呵呵呵地笑。
傍晚五点,我们从动物园出来,在附近找了家人多的店吃火锅,慢慢腾腾地吃到了晚上九点。和老同学们聊天喝酒,又找回了一种大学时期的惬意。
武韬说,学校堕落街有些地方还没拆迁完,还有几家小歌厅和串串香的小店开着,改天有兴趣可以回去怀旧。林进舟说,如果我们下周还有空,可以去他那边玩,一起去歌乐山上野外烧烤。我说这些约会且都记着,以后慢慢来。
两天之后,楚灿把我们这趟去动物园游玩拍摄的照片洗印了出来,有二三十张。家里有一本早就买好的小相册,她认真地一张一张嵌了进去。
照片的效果都很好,我们两个最喜欢的一张是在水禽湖拍的。楚灿在我身后的假山石上站着,趴在我的背上,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上高高地举着一个旋转的风车。我们的笑容开心无比,背景的湖面上凫着一对美丽的白天鹅。
又过一天之后,她单独把那张照片加印放大,配了一个大大的木头相框,挂在了我们房间的墙上。
“真的好看!”我看着墙上的照片赞叹。
“是啊,看着很般配。”她在我身旁笑着。
“为什么要洗成黑白色的呢?”我问。
“黑白照片,会让人记忆深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