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陆景国帝都
景国帝都太傅府的大门伴随着沉哑的吱呀声被缓缓拉开,一个老奴高举着灯笼探头察看,便看到了一袭白衣,满脸温笑的陆知谦。
此时已至深夜,府内却隐隐传来了急风骤雨般琴声,如同若有若无的怒者,持剑策马奔腾在天地间。
拂琴者,便是景国太傅风道卿,除了名震天下的秘术外,他的一手琴艺更是无人能及,就连受到景阳帝亲封的大琴师竹婉也只能望其项背,但外人很少能听到他亲手抚琴,所以世人只知竹林清婉,却不知玄风烈旷。
做为风道卿的关门弟子,陆知谦深得师傅的真传,虽然年纪轻轻,但无论是苦涩难懂的秘术,或是十年磨一剑的琴艺,都得到了他的赞赏。“再过十年,此子必然名扬天下”这是师傅对弟子的最大褒奖。
琴声激荡,他听到了驰骋沙场的从容和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陆知谦这才知道师傅对中陆局势已了然于胸。忽然间,他有了一种感觉,今夜已到了和师傅话别的时候了。
“陆公子,老爷已等你多时了”老奴的声音将他从琴的世界中拉了回来。
陆知谦微微颔首,“有劳风伯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诺大的庭院,走在漆黑的走廊上,泛着黄光的灯笼被深夜的寒风吹的左右摆动,火苗跳跃间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护了过去。
走廊尽头的是温暖的琴舍,烛光也是温暖的。忽然风停了,晃动的身影恢复了长长的形壮,就连琴声也是戛然而止,一切都归于寂静。
“是谦儿到了吗,风伯,让他进来吧”,一个苍老却力量十足的声音自房内传出。
“是,老爷”老奴打开了房门,陆知谦躬身表谢后走了进去,身后房门吱哑关上。
风又刮了起来,仿佛比刚才更猛了一些,直吹的老奴不禁的一阵哆嗦,灯笼也晃的更厉害了一些,老奴干脆吹熄了的烛火,摸黑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琴舍内,陆知谦恭敬的站着,就着屋内暗暗的烛光,透过低垂的珠帘他看到了师傅正抚摸着琴面。寂静中,只有阵阵的摩挲声响起。
“可是得到了秦关的战报”少顷,风道卿打破的沉静。
“守城副将叛变,贺炳仑率亲兵营轻骑入关,秦关已经失守,正将关渠培被杀,烈武候的军队已经在十四天前的夜里围下的掖城。”陆知谦不急不缓的说着,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师傅的表情,但是烛光太暗,他始终未能看出师傅脸上的面化。
“只恨当年为师心软,没能替陛下除了这个叛逆”风道卿指间轻轻拨弄,琴弦微颤,声如沉吟。
“师傅,敌军自秦关分兵三路,水陆并发,今日朝会上,大王已露威*******驮仅凭一方之力,竟意图动摇我景国的根基,实在可笑之极”风道卿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为他传达化解之法。
陆知谦稍作回味,却不得其中的奥妙,只能向老师请教:“师傅说他仅有一方之力,但他却有西明候和昌荫候的帮助,三方合一方,其力量不容小觑呀,更何况他军中还有上月组织的人在暗中援助。”
“华池城背靠茫茫大海,龙族对我景国一直以来都心怀叵测,这些年来虽无大战,但沿海的交战一直不断,尤其时值我朝战乱,东海的舰队已有大军压境之势,单凭这一点这就足以让西明候自顾不暇了,又有什么力量支援射驮那个乱臣贼子”
风道卿袖袍摆动,指下如暗流汹涌,吹的烛火都为之一颤,拉扯着墙上那高大的身影。
“昌荫候掌下诸城地处繁华,军士们早已习惯了歌舞升平,他们的骨头里只剩下了温柔,恐怕连刀都握不稳了,一群乌合之众也想颠覆我景国数百年来的基业,当真是痴人说梦。”
渐渐的,琴声缓缓拔高,一层一层,反复翻滚,那股一直被压制的力量不断的向上涌动着,撞击着。又不知过了几多时间,陡然间,“铿铿”两声,那股力量终于冲破重重压制,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被射入了一道阳光,穿透了层层暗云,割裂了阴沉。
随后琴声归于平静,如潮水哗哗起浮。
从老师抚琴开始,陆知谦便好像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一刻天地间仿佛都暗了下来,一望无尽的大地竟是血红,地表上还在不停的冒着血泡,空气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头顶灰黑的天空压的他几近窒息,放眼环顾,空荡荡的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还有那惊慌失措的心跳声。
只剩惶恐,那种不知所措的惶恐。奔跑,不断的奔跑,却无尽头。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陆知谦的内心终于沉静了下来,血液开始沸腾,双手掌心不知何时开始发热,掌心的太阳秘纹也清晰的浮现了出来,猛然间,体内奔腾的气自口中喷出。“啊……”呐喊声回荡间,他双臂不由的高举,两束的炽热的光透体而出,如同一轮清日冲出阴霾。
“嗯……”陆知谦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一部分汗水已经结成了霜贴在了自己的背上。
刚才的琴声中风道卿施加了秘术中五阴之术,是崩法中高深的幻术。而陆知谦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解开幻境。
“以你的造诣即使面对上月的高深秘术也可全身而退了”风道卿起身走了出来。
陆知谦面露凝重,缓声说道:“徒儿刚才用了浑身解数才得以解开此法,可见对秘术的掌控还不足以面对强敌。”定了定神,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望师傅传我阴阳之术。”
“阴阳之术实是太过毒烈,有多少人为求此术引得形神俱灭”风道卿抚过他的头顶,将他扶起身来“刚才你破法艰难,实乃你意有薄弱,如果心志坚定,定可一举而破之。”
陆知谦抬头望着师傅,眼神中满含敬重,这才看见风道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袖旗,袖旗旗面翠绿,荧光琉璃,当中暗金色的生字,忽明忽暗,隐隐散发着金光。
“这是阳图!”陆知谦一脸惊讶。
此旗名叫阳图,是五魂旗中的其中一支,所包含的能量可使万物复苏,传说如果施法者秘术足够强大,可以让人起死复生,是所有秘术师梦寐以求的宝物。相传此物乃是秘法森林中的圣女吉思格所制,练制时又以自身精血点化,其力量足以颠覆生死。
“师傅这是?”陆知谦心中疑虑,不知师傅为何今天把这件宝物拿了出来。
“阳图随我半生,也算的上是我的知已了。”风道卿来回抚摸着精巧的小旗,而小旗也仿佛有灵性一般,随着主人的爱抚,暗色金光如同呼吸般明灭,竟似有呜咽之意。
“为师年轻的时候为追寻秘术真法,造成了诸多杀戮,南宫渡一战更是铸成大错,后来幸得阳图,助我回归本性,淡化杀机,如果没有它,便没有为师的今天”说话间,风道卿眼神竟露出了许些迷离,仿佛回到了那尸横遍野、野兽噬骨的战场。“如今师傅老了,再无机会用他造福苍生。为师今天把它赠于你,还望你日后多作生机,少造杀戮。不要步了师傅的后尘。”
陆知谦再次跪了下去,前身扑在地上“师傅,徒弟万万不敢受此至宝,更无能力使用此宝”
“今夜过后,你便去东方吧,那里才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如今景国外忧内乱,你作为我的关门弟子就权当代为师为国效力吧”风道卿言语中透出严厉,苍老的面容不怒自威。
陆知谦这才将双手高举过头,紧紧的握住了阳图,如同握住了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