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颜见江东父老,却不愿江边自刎。
回到常德老家,坟地保持着夏天的风,夏天的菊,夏天的梦。跪在坟前,日出日落,花开花败,都觉得不够。
“倩。”
“小明?”
“怎么样?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对我这个守护者还满意吧?”
栀子花映衬着他的白色T恤,简约纯白,夏风送来淡淡的花香,我闭眼匀吸,真的会有淡淡的忧伤。
“谢谢。”
他走过来和我并肩跪下,连磕三个头,直起腰问
“怎么有空过来?他呢?没陪你一起?”
“比你预计的要快。”
“你们……分了?”
他问得再小心翼翼,也还是瞄准我的痛处,直戳了结痂的伤疤,让鲜血再次流淌。
“是我选择的离开。”
他的手腾空在我肩的上方,寻思放下又不敢,最后还是默默收回。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一个人过?”
“我现在住在广州,我认了爷爷和哥哥,那儿是我以后的家。”
“嗯,很好。那,你以后就决定留在广州?”
“嗯。我过得很好,他们都很爱我,你不用担心。”
“我……我担……什么心。”
他结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可他自己又告诉了我答案。
“反正,你从不需要我。行了,先起来吧。”
他站起来弯腰拉我,我借着他的力,慢慢站起。他弯腰拍掉我膝盖上的尘土,这场景好熟悉。我轻轻推开他,走去枫树下的秋千上坐着,他一如从前坐在摇椅上看着我。秋千晃动,摇椅摆动,他还是那时的心思,而我也还是在等待,一切似乎回到原点,但回忆却增了份遗憾。
“小明,我自作多情的问一句,你放下我了吗?”
摇椅的咯吱声慢慢变小,直至消失他才回答。
“正在努力。”
“为什么发信息给我?见了我,不更难?”
“什么难不难,我根本就没打算故意放下,放得下就放,放不下就想着呗。你呢?”
“我还在等待,人生最漫长的岁月,莫过于在蹉跎中等待已失去的人,我不能坦然接受失去,所以我可能得痛苦很长一段时间。但我觉得我不可能再爱别人。”
“为什么?”
“因为,再没有第二个莫凡。”
“你白发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新的生活嘛,当然得有新的样子。你以后不用每个月过来了,我自己会过来。”
“好。我以后可不可以去广州找你,玩儿?”
“随便,朋友。”
我和小明回到朋友,不知道这是帮他回归自然?还是进一步伤害他?不管怎样,我都违背了对他不相见的诺言。
深夜赶回广州,月色下,爷爷和少朋还在等我,我扔下包,跑过去抱住爷爷。
“爷爷,少朋,我好想你们。”
爷爷拍着我的背,发出笑声。
吃完爷爷给我留的饭,竟接到了成哥的电话。
“成哥?你好。”
“你好?太见外了吧?两年没联系,不会不认我这个哥了吧?”
“成哥,只能怪你电话太突然,我这脑袋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在广州?”
“抱歉,没去找你。”
“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你呀。把你地址发给我,我明天杀过去。”
成哥说话和他做生意一样果断,认准了就不需要听从其他意见,挂电话速度赶上火箭发射。
北京时间二十点三十六分,我调完今天的第两百杯酒,成哥终于肯出现了,还带了一个朋友,朋友长得挺高,穿得挺潮,不过,这朋友裹得太严实了吧,大热的天。不怕被抓啊。
“巧倩,你的头发……等某人等白啦?”
“成哥,去包厢说话。”
现在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而我刷脸免费给成哥预留了一个最大,最安静的包厢。
“成哥,想喝什么?还有你的朋友想喝什么?”
“最……烈的。不过,我得去趟厕所先。”
我比了个ok手势,撇了一眼成哥身边的朋友,一种奇怪的感觉。
调好十杯最烈的酒,一次端十杯酒,是个技术活儿,好在有服务员的底子。不过实在是没技术再开门了,只得踹门喊道
“成哥,能帮我开下门吗?”
如果知道里面是谁,我绝不会叫开这扇红漆玻璃门,我很想他,但我并不想在这样的场面,让他遇见这样的我。
他淡定的接过我手中的托盘,却还是把酒洒了一地,但他依然淡定。我不敢走进,更不敢离开,等待他给我发号施令,他随意端起一杯只剩半杯的酒,说
“别站门口了,被拍到可就惨了。来,给我介绍介绍你的酒呗,调酒师。”
他发号施令了,我开始迈开步子。坐在他对面,头也不敢抬,讨厌这样没出息的自己。
“巧倩小姐,你不想见我?”
不是不想,是太想,非常想,超级想,想到深处就没了勇气。他放下酒杯,问
“不想我?那是想谁呢?头发都想白,挺严重的,方便透*******再次见面,他变得活泼,而我却沉默了?我得离开,我怕他的眼神。
“我想你了。”
轻柔的低音炮,拉住我离开的脚步,他总能让我无条件认输。
“为什么不辞而别?又不是永别,该说声再见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死抓衣角不敢回头,直到他的手搭在我肩上。
“巧倩,你真的不想我?不想看看我?”
我甩开肩上他的手。发泄道
“你能不能不再折磨我?你想我?所以你就来找我。不管我是不是愿意见到你。那我想你呢?我能去找你吗?我能出现在你工作的地方吗?”
“你生气了?”
“我生气?我没资格生气。我和你,永远只有你能任性,而我只能配合。这对我公平吗?那天我本不想走,但你的态度……我不怕肥婆的威胁,不怕粉丝的围追咒骂,唯一让我走的原因只有你……的不在乎。”
我在等他来找我啊,而且他也来了啊。为什么我会生气?
“我在乎的。我……你要想我,也可以去找我。”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我就被所有人打骂,还不能还口还手。莫凡,你知不知道,这三个月我已经快平复我的心情了,我有我的新生活了,我可能就……就不需要你了,你这炸的一出现,我三个月的挣扎全白费了。”
“废了就废了吧,我并没有想以后和你断绝来往。所以,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只是流了几滴眼泪。他走过来擦着我眼角残余的泪水。
“傻瓜,一定偷偷抹了不少眼泪吧?”
“才没。你呢?”
“我是男人。”
这理由多么激昂。
“男人就不能为女人哭吗?”
“那要看是为怎样的女人。”
“我这样的?”
我瞬间变得活泼。睁大眼睛瞧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反正我是不会为你这种骗子哭的。”
“骗子,你说我是骗子?我骗你钱啦?”
“是谁说好的一辈子?又是谁连声再见都没说就擅自离开?”
说着,他开始低头解外衣的扣子,我背过身,捂住眼睛。
“干嘛?看你的思想多龌龊,太热了。”
我笑笑转过身,他扯扯背心,理理板寸头。我打趣道
“都没毛了,还摸啥?”
“说什么呢。短发是不是更man了?”
“嘿嘿,你笑得好丑。”
我眼角的泪已换成邪恶的笑容,这是我对他的衷心评价。他无奈接受,转移话题说
“巧倩,我回国了。”
“我又没瞎。”
“其实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灿儿现在不是很好,听说还被扇了耳光,你能……”
“等一下,你说有人打空?”
“嗯。我联系不上他,有些担心,但我不能直接去找他,所以你能帮我个忙吗?”
“谁打的?”
“经纪人。”
“死肥婆,我去杀了她。”
那么可爱的男孩,谁能忍心?也就只有无耻的人。对于无耻的人,不需留情,我一定要……。
“别生气了,你只可以为了我去杀人的。”
我沉浸在内心世界,享受着一个人的霸气,可莫凡却拍拍我的脸,笑呵呵打断了我的愤怒。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跷个二郎腿,端起一杯酒,摇晃两下,说
“让莫大师给你品尝品尝。”
说完把酒往嘴里送,我弯腰一把抢过酒杯,仰头一口饮尽。他傻傻看着我,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指向我手中的空酒杯,说
“抢我酒。我还有。”
他又端起了一杯酒,我依然抢过饮尽。
“你干嘛?”
“病人不许喝酒。”
“谁是病人,我健康的很。我就喝。”
他端起第三杯,再次毫不犹豫抢过。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许喝。”
接着我连喝了五杯酒,只觉得胃部有一股灼烧感,然后,就没知觉了。
酒精如毒品。醒来后头痛欲裂,更难受的是胃。我摇头晃脑,拼命让自己清醒。可清醒后更愁,陌生的环境,让我想叫救命,还有,我怎么换了衣服?天啊!回想昨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叮咚,叮叮咚,叮叮叮咚。”
“喂。少朋。”
“终于是本人接电话了,你和他干什么去了?彻夜不归。”
“他?对不起,我现在立刻回家。”
我挂掉电话,一股恶心涌了上来,我捂住嘴低头跑进卫生间,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了,不,是胸。我揉揉额头,怎么是湿的?
“咦,下雨了。”
“你要回哪个家呀?”
抬头一看,不是下雨,是从莫凡头发上滑落的水滴。看见他,我想起了昨天的全部,该死的酒。我尽量保持冷静。
“回,回我家啊。昨天?”
“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想知道。”
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我只能回忆起喝醉前的事,对于醉后的事一慨不知,听少朋说,我喝醉后喜欢唱歌,昨天一定把二十几年的丑出完了。唉!还是赶快逃吧。
跑到门口才反应过来我穿的是一件陌生的睡衣。
“莫凡,我的衣服呢?”
“阳台晾着。”
他很轻松的指向阳台。
“昨天有没有其他什么人的?比如一个酒店的女人?”
“什么?”
“昨天房间就我和你,一整晚没有个什么其他人来给我,换……嗯?”
我抖抖睡衣示意,他并未会意,满脸疑惑的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我的衣服是谁给换的?”
“我呀。”
“你?莫凡,我们的关系没到这一步吧?你怎么可以……流氓,你无耻。”
“两年前在你老家的时候,我就给你换过衣啊。又不是第一次,你害什么羞?”
“我,还怎么嫁人?”
“别装纯了,我叫酒店服务员给你换的。就你这身材,有什么看点吗?和我这个手机的曲线有区别吗?还不如我手机,它还会亮呢。”
“你。”
他取笑完我,一本正经的低头玩起手机。我自讨没趣,换好衣服准备离开。
“我走了。”
他没理我。
“我真的走了。莫凡。”
他皱着眉,看了我一眼,然后冲进浴室。有些不对劲,我跟过去,听见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水声,还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捶墙壁的咚咚声,他怎么了?因为解约的事?
正如空所说,他的脆弱会比任何人更令人心疼。
他是凡事都扛在自己肩上队长,是妈妈可以依靠的儿子,是粉丝心中光彩夺目的偶像,是外人眼里无坚不摧的高冷男,但他能承受的,远比我们以为的少得少。平时,几乎看不到他脆弱的一面,他的强,在大多数人眼中是与生俱来的。可最弱的人,往往是所有人心中觉得最不需要照顾的那个强者。
他解约,是不想向命运低头。自私?没有梦想,或是有梦想不敢去追的人,有资格谈自不自私?
爱人之先,首随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