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倩，巧倩。你醒啦。你终于醒了。哥。哥。”
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如同两年前失去家人般空灵。只是回到冰冷的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
“我…”
“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喝水？”
空紧张的关心，让我意识到，我的热，早已刺穿皮肤。据护士经验判断，我发烧了，还是超高热。我很难受，空，我难受得无力感受这个世界，所以原谅我的再次沉睡。
而再一次醒来，我躺在了病床上，烧应该是退了不少，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依然是空。
“巧倩，巧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要不要喝水？护士说你醒了要多喝水。”
“死不了。”
“还能开玩笑，我就放心了。来，喝口水。”
空将我扶起，喝了两杯水，舌头才有一点湿润的感觉。靠在床栏上，深深叹了口气，说
“空，给我买张回湖南的机票。谢谢。”
“我告诉你真相后，你还想走。我亲自送你。”
“说，说，说。”
我比谁都不愿意离开，更不愿因误会错过他。我很乐意知道所谓的真相，就算是一个借口，我也会尝试劝自己接受。
“在你心里，哥是怎样的人？”
“男人。”
“巧倩。”
我默默躺下，盖好被子，侧过身背对空，回道
“不知道，我们认识得并不深，至少我认为自己不够了解他。”
“那你还敢跟他走？”
“有什么不敢走。我孤家寡人一个。”
“对我，你也不肯说真话？”
空绕过床尾，蹲在我面前。从未见过的严肃，我不敢敷衍。清清嗓，望着天花板，开始回忆与他的过往。
“第一次见面，那天阳光铺满大地，我穿着人生第一条裙子遇见了他，也是我第一次狼狈，阳光下，他温柔的给我披上牛仔衬衫，犹如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眼，就一眼，我觉得自己已经沦陷了。我主动靠近他，和我击掌为约，那是我第一次等人，心甘情愿等了他整整一天。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再见到他。可我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许只是因为他长得太帅。第二次见面，他变成了明星，舞台上的他，让我不敢靠近，只配观望，甚至连观望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在厕所门口，他主动叫我，给了我面对的勇气，可美好短暂到像一阵风，他又再次离开，连声再见也没有。”
我看看空，他正一脸痛苦的看着远处凳子，眼神闪过一丝渴望，我想，他应该需要。
“要我给你搬吗？”
空收回表情，疑惑地问
“什么？”
“脚会不会麻？”
他笑笑站起来，用屁股把我挤到一边，说
“你过去点。我坐床边。”
他坐稳后，不忘给我扯好被子，还算知道我是个病人。
“好了。第三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是你打电话过来，我骗你那次。在成哥咖啡店，我和人吵完架，一扭头就看见了他，当时我有多想逃跑，你知道吗？可我又不想让重逢插翅飞走。那天我表了白，还和他妈妈通了个电话，和他一起给他妈妈买礼物。那天我有种见了家长的感觉。我特别开心。我…”
“等一下。你刚说你表白了，对吗？”
不用看，也能感受到他八卦的表情。
“怎么啦？我表白，不行啊？喜欢不就得说？”
还是没能逃不开的看了他一眼，他忍住笑的表情，远比我想象中令人叹为观止。
“是。我只想知道哥是怎么回你的。”
“一连串的不。”
“哈哈。”
他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朝天大笑。我有气无力的揍了他两拳，说
“空。我表白失败，你很开心？”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还没放下？”
笑就笑，说就说。边笑边说，小心被口水噎死。
“放下？从第一眼开始，就放不下了。”
“巧倩。哥作为朋友没得说。但男朋友有点难吧？他不会说肉麻的情话给你听，不会和你坦白自己的心事，也不能陪你逛街，看电影。甚至根本没多少时间陪你，而且你还只能以他妹妹的身份留在他身边。不过敢肯定的是，就算你移情了，他只会放手，绝对不会放下。他能时隔两年还去找你，想爱你。这样钟情的男人，肯对你好的男人，不顾身份想把你留在身边的男人，还是值得拥有的。只是你到底喜欢哥什么？帅？有钱？明星？”
“曾经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我真的得不出。问世间情为何物？这句话，应该被有情人问到地球毁灭那刻都得不出答案。”
“直教人生死相许。其实，我挺羡慕你和哥，你们两情相悦，爱的艰辛，却乐在其中。”
“你没有喜欢过女生？”
“那当然，可是没痛快的爱一场，爱，似乎从未来过。单恋没有结果，回忆也只有冷。你和哥充满艰辛，但回忆确是暖的，不是吗？而我…”
“你喜欢谁？我帮你去追。”
“那倒不用。已经冷淡了，没有当初的热情似火，我连迈出那一步都不敢了。”
原来，空真的是因为流干了泪，才只会笑。那莫凡呢？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空，也不适合安慰他。
“哥。你来啦。”
我还沉浸在空的遗憾中，某个人却突然出现在门口。怎么办？
我躲进被子里，不敢见他。
空拍拍被子说
“对不起，我把正事给忘了。其实哥气走你，是因为他知道你不会道歉，你走了，他才能扛下一切。他让我跟着你，可我只迟了三十秒，就害你在雪地里躺了一夜。哥去找你，经纪人不让，把他反锁在房间。你知不知道他……”
我扯着耳朵认真听着，却被莫凡打断
“灿儿，别说了。后面的事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我没有想赶她走就行了。”
“好吧。巧倩是我没跟上你，你应该生我的气。”
关门声响后一分钟，病房里没有丝毫动静，莫凡呢？也走了？我甩开被子。他正端着粥，坐在床边，眼睛泛出微光，表情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只是轮不到我原谅。
“你没话说？粥我是不会喝的。它和棒棒糖一样令我讨厌。”
他僵迟了会儿，放下保温盒，说
“对不起。我怕又说错话，惹你生气，害你生病。”
“所以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我想，你应该明白。”
他表情越来越不自然，看得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们心有灵犀吗？你说我是一杯白开水，而我看你却是开水瓶，你装的下我，我却看不透你。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什么？连牵你的手，都没有理由。是我的错。我承认错，不是对于她们，而是你，害你难堪，害你担心。不过，你，有担心吗？”
“不，是，是我不该凶你。我是男人，本该保护女人，可……”
“是我任性，没考虑到你的处境，可我总是很容易生气，一生气就忍不住想揍人。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一顿认错会后，他终于不再紧绷绷，笑道
“是，是有病。”
“你有药吗？”
“有，但不给你。”
“无情无义，无心无肺，无德无能，无…无…无所谓。”
“无你，谁来为我打架？”
“我，我是为了我奶奶。”
他“嗯哼嗯哼”的点点头。然后端起粥，喝得直响。
“大哥，不是给我喝的吗？”
“你不喜欢，别浪费了。你吃饺子吧。”
“说的有道理。喝吧。慢慢喝。”
他咕噜咕噜的喝完了粥，舔着嘴唇。我也吃完了五个饺子。
“吃饱了没？”
我擦着油嘴点点头。
“那吃药吧。”
“吃药，哦，不。我吃不下的。”
“什么？又不是中药，只是胶囊而已。”
“我不会吃药，我吞不下去的，很难受的。我不要吃，不要，”
我摇着头躲进被子里。从小我就不会吃药，生病了，要不就是打吊瓶，要不就拖着，反正死也不吃药。可他并未想放过我。
“哦。我给你订了机票，明天我们…”
机票？回湖南的机票。他还是要赶我走。我猛的从被窝里嗖的一下飞出来，瞪了他一眼，再狂揉头发，还鬼哭狼嚎道
“莫凡。你残忍，无耻，不负责。不就没喝你的粥吗？不就没吃药吗？至于又赶我走吗？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小姐，你疯啦？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莫凡试图阻止。看他皱着匪夷所思的眉头，我表现得更疯狂。可他却不再阻止，而是趴在地上狂笑不止，看他像着了魔一样，我停止行为，拍拍他抽动的背，说
“要不要给你叫医生？先生。”
他抬起头，扭曲的五官让我也瞬间爆笑，比他还夸张。第一次见他笑到丑。不过，只要他觉得开心，在我心中依然是最帅，最酷的大明星。
他笑了，因为我。
“我只是想说，我们要去下一个城市，你应该养好病。才能跟上我们的节奏啊！哈哈！”
“哈！”
我认了，平生第一次吃药，花了半小时吞了三颗药，这已是我的极限，可他却一直爆笑不已，牙床都会笑掉。
抵达机场，吓得我小脸唰的一下白了。粉丝的热情，足以融化千年寒冰。幸好莫凡让我先走，一是怕单反，二是我真的会被踩死。放眼望去，全是清一色小姑娘。拿着横幅，紧张得浑身发抖，坐立不安。其实，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每多一秒，煎熬便会加重一分。正如我两年前等他的那一天。那一天比十年还容易让人变老，变得沧桑。结果更是让我连呼吸也觉得费力。而现在，我没资格让她们再多等一秒。
我拨通莫凡电话。
“哥，你们出来吧。”
“你旁边很吵，你还没上车？没出租车吗？”
“不是，我已经脱离危险了。粉丝们都抓狂了。”
“我会和她们道歉的。可你现在生着病。我不放心。”
“但你也不能委屈你的粉丝啊！我上车了，你们准备出来吧。”
“好。去酒店等我，别乱跑。”
“嗯。”
刚打算挂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骂声，就偷听了起来。
“他娘的。ACE，车已经到了二十分钟了，你妹爬也该爬到了吧？粉丝还以为我们公司又在耍大牌。”
“又字用的好。还有，你火大，别对着我发。粉丝要说，我负责。”
“你负责？大前天的事儿，还没吸取教训？要不是当时没记者，没什么外人，你今天还能在这里说风凉话吗？更让我气的是，你居然从五楼窗台爬下去，满大街去找她，找回来还去医院照顾她。你什么身份？哦，你不在乎，你不要脸，不要前途，不要紧，你是谁？公司艺人、练习生、工作人员公认的大哥大呀！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毁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整个galaxy和公司十年的心血。你摸摸良心问问自己，你配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配和我说这些？”
莫凡可能忘记挂电话了。我该继续听下去吗？
“我不配？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galaxy队长ACE。你不感谢我，我原谅你，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的心真是冰冷冷的冰块。”
“不是你，我就是莫凡。做真实的自己，即使不会出道，我也不会有遗憾。”
我不想再听。挂掉电话，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坐着休息会儿再走。屁股没热就看见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出来了，依然是莫凡在人群中开路，他一直在保护着他的兄弟，做些他觉得他应该做的事。
粉丝近疯狂原始人的模式，狂叫，狂挤，狂拍照，但，却被保镖打的不轻。他们的保镖居然打人。唉！可怜的粉丝们，只能怪你们自己太热情，给不了他们一个好环境，也给不了自己一个好好欣赏偶像的机会。不过打人就有点过分了。
目送他们离开机场，和两年前看着他背影离开一样。想追上去却无法跨越人海，我们的世界永远隔着她们，还有世俗的偏见。
一个偶像，如何满足所有粉丝的欲望？而他爱着每一个粉丝，却不能给其中一个人幸福。
选择决定命运，命运自己掌握。
我再次迷茫，北京的雪夜，就像一个警钟时时提醒我，下一秒，我可能就一无所有了。
“喂，巧倩。你没到酒店？你去哪儿了？”
他急切的语气，字字句句都烙在我心上。
我该做出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