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门时,门外雨已经越下越大了,叔叔的话还在耳边“叔叔不希望你也卷进这些旧事中来,今天与你讲这些,也只想让你知道自己的来处,前路走不通时还能有个归处,我已经同圣姑说定了,不会因你现在的身份,就强迫你为巫邪做什么。反正如今,我也不过是,想陪她了了这一生荒谬,巫邪已经流散于历史之中了。”他话毕后久久没有言语。但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檐下雨滴越发快起来,天阴得也越发沉了,将入夏的山顶,隐隐有打雷的征兆,我抱了抱胳膊,看着外面的雨,莫名其妙的觉得浑身发冷。
一转头,却看见岳旻手持着一把青竹伞,长身立在长廊转角处,他听见我的动静,轻轻将伞面抬起,我看见他俊朗的眉眼温和弯起:“我来接你回去。”山雨打叶落,山风檐下过,一切俱是静了,只有他一直站在那里,不问我的来处,只等着带我回家。我也朝他弯了弯眼睛,便上前同行,在我的心里,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是家啊。
长长的园林小道,雨泠泠打在伞上,岳旻的手骨节分明,握着伞柄看上去温暖而有力。他大约是见我发呆,便笑着问说“我的手何时这么惹眼了?”
“你哪里都惹眼。”我低下头小声哼了一句。
他顿下了脚步“你说什么?”
我没料到他突然顿这么一下,反应过来时,一脚已步入雨里了,他也发觉了,抬手将我猛得一拉,我一下子撞进了他怀里。脸瞬时贴上的胸膛温暖而有力,我慌得抬头,倏然对上的一双眸子,却深不见底。头顶上轰然一个炸雷扔下来,惊得我又埋头在他怀里,浑身发颤。伞外的雨越发大了。他顿了顿,终于抬手轻轻地拍我的后背。一下一下,鼻尖他身上的清淡气味慢慢的安抚下我的心来。他轻声调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怕打雷?”
他很多年没有这样抱过我了,我心头竟生出一丝不舍“很久都不怕了。再怕今天这一下。”
“傻丫头,快回去吧,小心着凉了。”
回到房里,他叮嘱我早点睡,便转身走了,我知他这几日繁忙,就也没有拉着他说道询问,今日听的这些话。
我坐下为自己添了一杯茶,静静的思量起叔父的那些话来,却听得房梁上有人断断续续的吹哨子,我翻个白眼,不用看便知是谁,偏不称他的心思去看他,没过一会,鼻头却缠了一股桃花酿味,我眉头一动,便飞身直上房梁。一把上手抢他的酒。
他瞬时一个迎风回浪,翻下身去,让我抢了个空。我也跟着跳下去,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用扇子架开了我的手“哎,小黑,承儿的话是带到了,但我今日可不打算让你喝这个酒。”
“你这可太不仁义了,月泊,这些年的交情你还这样跟我见外?”
“我倒是想跟你一醉方休,就是怕明日出门了,还要我来把你拖回来,这活太累,太掉我的身份,不干。”
“你!”....“蔚月泊!你!”我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挑了挑眉“我怎么着?”
“...你..你!堂堂一个世家世子,却欺负我一个小护卫!”
敲门声突起,月泊正一脸调笑的看着我,回头应门“承儿,进来吧”
“你何时又同我的小丫头混得这么熟了?”
他又冲我挑挑眉“你猜。”
小丫头进来端着一碗汤,香气立时溢出,浸散在房里,月泊将碗搁在我面前道:“药今天可以不喝,但酒你就别想了,饶你一回,今天喝汤。”
我撇了下嘴,但奈何归芪乌鸡汤的味道太香,我还是压下不忿,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来,说说,你叔叔都告诉了你些什么?拉着你谈了这么久。”
“他告诉我说,我其实是天上转世的仙姑,今生是来凡间历劫,才遇到你老来给我捣乱,他嘱咐我当心着你。”
“那真是厉害厉害”他拿开了支着额的扇子,嘿嘿一笑,啪的一声打开,悠悠扇着“那看来你叔叔是早已算到,你今生,是逃不出我的掌心咯?”
“不,他告诉我说,邪,终不能胜正,”我喝下这汤最后两口。抬眼看他,他却笑得意味深长。
“那我便不逃出你的手掌心,可还好?”
我倏然便呛住了,咳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他在一旁帮我顺气,我气得骂他“蔚月泊!你的医者仁心哪里去了?我总有一天要被你惊死!”
“被狗吃了呗,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来喝些水。”
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怎样同月泊讲,所以先按下来,容我想清楚。他是懂我的,也不再过多逼问。扯皮打闹很久,自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