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身体如雄鹰飞起,伸手抓住大鸟双足。玄色大鸟嘶叫一声,奋力扑翅欲起。褚立峰大喝一声,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身似沉石,扑通落地。玄色大鸟挣脱不去,伸长脖颈啄向褚青山面门。褚立峰叫道:“去也!”双臂一挥,把大鸟向后甩去,撞在石壁上。玄色大鸟低鸣两声,匍匐倒地。
卫青瞧得心惊胆战,又是敬佩之极。但见那只大鸟体格雄峻,有七八人大,少说有六七百斤的重量。褚立峰竟单凭人力将它拽下,真是见所未见的奇事。卫青正瞧得纳罕,鸟背羽间忽而探出半个人头,紫棠脸上两粒红瞳电射过来。卫青打个寒颤,呼声急促地道:“褚大哥,褚大哥,有,有鬼!”
褚立峰也瞧见那双眼瞳,大笑道:“果是不人不鬼的东西。这下肯出来了麼?”那人眯起眼睛,声音低沉地道:“夭命将至!”褚立峰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要拿褚某性命,得看你有何能耐!”
霎时黑影一闪,那人跃立壁前,扯着嗓子尖声叫道:“夭命将至。”卫青这才瞧清他的模样,不过是五短身材,面容阴冷,头戴高高的黑冠,身着一件黑中夹红的袍服。他的一双手黑黝黝如碳石,指甲盖红煞煞似血块,黑与红交相辉映,当真是诡异恐怖之极。虽是晴天白日,卫青却感心头阵阵发冷。
褚立峰也皱起眉头,他见来人的手相,便知是练就一门可怕的邪功,看来已颇具火候。当下不敢大意,抽出腰间宝刀,在手背上轻拭而过,横刀跨立。这把刀浑体金黄,形如月勾,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黑袍怪人喋喋发笑,身形飘然至西,忽地又折转而东。他身法极慢,一点点地向前行。褚立峰却冒起冷汗,手中的金刀握得越发紧力。那怪人仍在喋喋地笑,身形几至凝滞。褚立峰忍不住大吼一声道:“休要再装神弄鬼!”身子向前跃出,手中金刀立劈黑袍怪人的臂膀。
黑袍怪人身形闪动,向后避开,手掌平平推出,一股猩臭的气味扑鼻而来。褚立峰不知有异,手中金刀劈得更急,转瞬之间,嚯嚯劈出十来刀。黑袍怪人身形闪转腾挪,每一刀尽也避去。褚立峰大叫一声“好”,右臂斜沉,横腰斩下。这一击势大力沉,去势极快,眼见要将怪人斩成两段,却不知他使出什么古怪身法,凭空跳离一丈远。褚立峰暗道:“古怪之极、古怪之极!”当下不敢再大开大阖,刀光霍然内收,闭守门户。黑袍怪人嘿嘿冷笑,仍在他周身游斗,双掌每每拍至面前数尺即止,也不进入刀锋圈内。
两人斗了十来招,褚立峰渐感头脑昏沉,连忙一咬舌头,强自振奋精神。又过十来回合,眼前哗啦啦有四五个身影游动,褚立峰大为惊愕,寻思道:“莫不是真遇上鬼啦?”心思一慌,步法便已凌乱。黑袍怪人挥掌击出,劲力急吐,打在褚立峰胸口。褚立峰闷哼一声,重重摔将在地,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黑袍怪人瞳孔霍张,喋喋笑道:“夭命将至、夭命将至!”话音未落,身形急射而来,五指张开,向褚立峰胸膛抓下。卫青大惊失色,高声呼叫:“褚大哥小心!”褚立峰合身一滚,手中金刀向上斜削,黑袍怪人身形跃起,倒飞壁前。褚立峰立起身子,目中精光暴涨,竟无半分气虚之象。
黑袍怪人不免心惊,暗忖道:“这厮中我一掌,竟还有力气。”心知他功力不弱,便又飘动身形,依照前法施为。褚立峰心有余悸,一时倒不敢攻上。正在踌躇之间,耳畔响起一道苍老之声:“闭紧呼吸,莫吸他掌风毒气。”褚立峰心头一凛,也无暇分辨来路,依言闭气,呼地一刀向前劈出,这一刀劲力刚猛之极,隐隐夹着风雷之声。黑袍怪人一闪避开,双掌平平推出,或指南打北,或指东打西,偏偏不与褚立峰硬斗。待到三四十招过后,褚立峰刀法仍复一丝不乱,劲力之强尤胜初时。黑袍怪人心下大骇,左手翻处,褚立峰的刀锋迎了上来,黑袍怪人避闪不及,已被他削去一幅长袖。
黑袍怪人翻身欲退,褚立峰的刀锋却如风卷至,将他的身子包笼在内。黑袍怪人几番闪转腾挪,但是周身刀光凛凛,怎生也逃脱不去。黑袍怪人气急败坏,褚立峰却越打越是精神,胸中豪兴大发,将平生所学的精妙招数一尽使出,当真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层层叠叠似无穷尽。
待过二十余招,黑袍怪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汗如雨下,心道:“如此下去,岂不被他累死?”心头恶念陡生,拼却性命,突然冒险欺入褚立峰的刀锋圈内,褚立峰刀锋一转,斜劈下来,黑袍怪人蓦地伸指疾弹,同时左掌击向褚立峰小腹,这两招变化得精妙绝伦,疾如星火,但听得“呯呯”声响。黑袍怪人身形跃起,倒退数丈,褚立峰亦噔噔后退,呼出一口浊气。
黑袍怪人面色铁青,捂住腰腹,嘶哑着声音道:“你使什么妖法?”褚立峰打个哈哈,道:“会使妖法的只有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大爷的金刀滋味如何,要不要再吃一刀?”黑袍怪人眉头耸动,身形跃起,落到玄色大鸟背上,恨声道:“今日一刀之仇,它日必以尔血偿还。”口中一声呼啸,玄色大鸟扑翅飞起,窜入九天之中。
褚立峰朗声大笑,直待玄色大鸟消失无踪,笑声渐止,急喘数口,扑通倒地。卫青见状大惊,急忙赶过来,把他扶起。褚立峰口吐黑血,直如泉涌,片刻即昏死过去。卫青吓得面无人色,偏又无计可施,哭嚷道:“褚大哥、褚大哥!”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且莫心急,让老夫为他瞧上一瞧。”卫青骤闻此声,回首望去,只见一位白头老者立在身后。这老者身形挺直,白眉齐耳,面庞却温润如玉,似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卫青无心它想,张嘴问道:“褚大哥怎么了?你能救他麼?”
白头老者抚眉道:“他接连挨了大司命两记黑煞掌,若不及时医治,性命危矣。”卫青惊道:“求先生救救褚大哥!”白头老者道:“随老夫来。”言讫转身便走。卫青不疑有它,扛起褚青山的臂膀,跟在老者身后。老者径至壁前,双掌按在凸起的石壁上,向左侧轻轻推动。石壁豁然移开,露出一个只能容纳一人大小的洞口。老者睨视于他道:“墨家机关,总是如此巧妙。”
卫青怎晓得墨家、儒家、道家之流,心里记挂莫过褚立峰的伤势,并不吭声。老者一捋长眉,行入洞中。卫青紧随其后,走出几步,眼前变得漆黑,唯剩洞口数尺留有余光,不禁心怀惴惴,嗫嚅道:“老先生,你在哪儿?”唤了数声,不见应答,心里更慌,退到洞口光亮处。
默呆许久,白头老者的身子露在光下,说道:“你莫要怕,将他抱过来,放在草垛上。”卫青想道:“褚大哥还昏迷不醒,我可不能弃他不顾。”大着胆子,走入暗里,脚下发出窸窣的声响。他长期生活在马厩里,心知自己已踩上草垛,将褚立峰横身放下。
白头老者端坐在旁,抬起褚立峰的手臂,搭指把脉。卫青只觉两眼抹黑,不知周边发生何事,心中七上八下、委实不安,问道:“先生,褚大哥没事罢?”白头老者并不作答,待过半晌,方道:“若是遇上常人,怕是无救。不过有老夫在此,自然无碍。”一语既罢,续道:“七阴七煞功皆歹毒非常,所幸大司命的黑煞掌只练到第六重,若至化境,老夫也无能为力矣。”言甚唏嘘,接连又是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