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闹钟的秒针一刻不停地旋转，终于与分针重合在数字“12”之上，时针指向6点，刺耳的铃声瞬间敲响：“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男孩“腾”地坐了起来，大脑还无法顺畅地运转。睡眼朦胧，他的脸上一片茫然：我的房间什么时候有的闹钟？
铃声刹时停止，一个小小的阴影笼罩了他。阿岚双手抱胸，满脸不耐地站在床边俯视他：“懒猪，再不起床就没早饭了。”他转身欲走，却意外瞄见那家伙背后有好几条结痂的鞭痕，不由得一愣。
记忆回笼，大脑顿时清明。翔跳下床，忽然发现满屋的垃圾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他瞟了眼到一旁开始做起暖身操的室友，忙加快穿衣的速度。
不消一刻钟，两人已走在街上。
“早饭只到7点钟，”阿岚径自大步向前走着，头也不回：“以后你要是睡过了我可是不会等你的！”
山中的晨雾尚未消散，阳光漫射开来，七彩光晕不时在空中显现，恍若置身仙境。
翔敷衍地应了一声，专注地欣赏四周景色，觉得一切都新奇无比。
街上虽然有人来来往往，却远没有普通镇上那种热闹景象。虽然看上去与一般小镇没有太大区别，但毕竟是雇佣兵集团的基地，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有自己的职责吧……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街旁的人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异样。
“喂！”前方传来陌生的声音，从街角窜出五六个比他们年纪稍大的男孩。阿岚在看见他们的一瞬便摆好架势，眼中充满了防备。
男孩们交换了个眼神，同时拔腿向二人疾奔而来，看阵势就要将他们包围！
阿岚一声“快跑”还没叫出口，只见翔已先他一步拔腿而去，一下子退出十几米远，停在人气较旺的大街上观望情势。
“逃得真够快的……”阿岚慢一步追上他，立即转身面对敌人，对方却讪笑着慢慢走了过来：“哼，看来新来的还没搞清楚情况，”恶意毫不掩饰地从他们的眼里流出，那投在阿岚身上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只老鼠，既厌恶又轻蔑：“跟你在一起的可是叛贼的儿子，你确定要站那边吗？”
翔微微吃了一惊，瞥了同伴一眼，后者捏紧拳头、咬紧牙根，瞪着对方的眼像是要喷出火来。他怔了怔，仿佛看到了往日的自己。抿抿唇，翔淡淡道：“叛贼的儿子又怎么样？”
大男孩们眼眸暴睁，没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看似首领的光头男孩怒吼道：“你要是站那边，以后就跟着挨揍吧！”翔看着他们怒火中烧的模样，冷声笑了笑：“只是这样而已吗？”
“臭小子……竟敢看不起我们！”一个留寸头的忍无可忍地举着拳头冲了过来，阿岚见状重心一偏，抬起一脚便踹中他的腹部。那男孩痛叫一声倒地不起，其他人随即一拥而上，包围了两人。相似的经历令翔与阿岚顿生默契，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他们不约而同背抵对方，专心对付从自己这一方扑来的敌人……
等两人到达食堂，早已过了用餐时间。
“啊，真倒霉。”肚子发出“咕——”的一响，阿岚垂头丧气地滑坐在地上，原本就乌青的眼下肿得更加厉害，另一边的脸颊也渐渐由红变紫。
翔也挂了彩，不顾小腿的刺痛扒着食堂的窗户向里望，见里面空无一人，仍不死心：“没有别的地方能吃饭吗？”说话时破裂的嘴唇隐隐作痛。
“没了。”阿岚斩钉截铁地回答。
扶着空了两天的肚子，一声叹息从翔口中溜出。到这以后，他不知叹了多少气。
“喂，”坐在地上的男孩偏头望向自己的新室友，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头？”
翔靠着食堂外墙滑下，席地而坐：“不想。”
阿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地上画圈，沉默了一会，又问：“不怕被欺负？”
“习惯了，也没什么。”奚落的眼神、恶毒的话语、暴力、孤立，如此而已。
“哦。”阿岚将脑袋转到反方向，不让身后那新来的怪家伙看见自己的脸，笑容抑制不住地洋溢开来……
“那栋又破又老的木头房子是新月堂，以前是新月长老专用的。不过几年前长老去世，资历最老的夏部白堂主又不知所踪，于是决定由宫堂主代理长老一职，现在是她的办公室。”
他俩绕了新月基地一圈，踩过一些重要的地点，阿岚掰着指头边数边念叨：“医疗部、研究楼、车库都去过了，训练部只能走到铁丝网外，训练部旁边的藏书楼也去过了……”
“对了，”他突然抬头，指向远处新月堂后方的山崖：“听说通讯部在那悬崖上。基地各入口大门的控制，还有任务调派传讯都是那里掌管的。”翔望向那片顺着山壁生长的树林和越向上越是陡峭贫瘠的山崖，有些怀疑这传言的可信度。
忽然眼前一晃，他眯起眼，山壁高处有光点转瞬即逝，一眨眼便再也找不到了。
时值正午，两个男孩终于转回食堂，排队打了饭，在角落找到空位后便什么也不顾地埋头狂吃起来。
“啊呀，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阿岚是游老大养大的就算了，怎么连翔都……看这吃相，谁能想到他是官宦世家出身？真是近墨者黑……郁晏不禁摇着头一边啧啧感叹。
翔闻言，虽未抬头，却稍稍放慢了扒饭的速度，拾回了一些曾经有过的教养。另一个家伙则完全充耳不闻，吞完一碗饭去拿下一碗的空隙还顺便往嘴里灌进一碗汤。
郁晓晓躲在哥哥身后，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正上演风卷残云般的景象，不知道该赞叹还是嫌弃他们。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立刻欣喜地转身：“叶哥哥！”映入眼中的情景却让她小脸一垮——
阿叶拉着羽的手笑意盈盈地向他们走来：“听说上午有两个倒霉蛋没赶上早饭，哭丧着脸坐在食堂门口，应该就是他俩吧。”
四人相继入座，待大家盘中空空时，阿叶从口袋中掏出四枚手掌大小的长方形卡片放到孩子们面前。
“啊，这是……”晓晓惊喜地叫了起来，而阿岚则沉下了脸，抿着唇将头扭向窗外。
“这是你们的学员证，同时也是出入训练部的钥匙。”阿叶向另外两个不明所以的孩子解释道：“在新月，每隔两年会让一批年满六岁的孩子进入训练部，学习今后可能会用到的技能。你们也许已经知道了，新月部与满月部、弦月部同属于雇佣兵集团月郧，因此一切人员安排都是为了能够顺利完成雇主的要求而设置。”
“满月部主商、弦月部主器，新月部主战。这是由三部的长老——月郧的三位创始人所决定的。暂不提其他两部，”他拿起孩子们用过的四个杯子，将它们并成一排说道：“当下新月部共有春、夏、秋、冬四分部，各司其职。四分部之下又分数组，例如，”他拿起两支筷子插到第一个杯子里，“春部负责情报搜集和通讯，其下有雨、花二组；”
他又将四支筷子放到第二个杯子中，捏着其中一支说道：“我和晏所在的风组则属于负责实战的夏部，其下还有雷、蝉、星三组。”
郁晏的手扣上第三个杯子，接过话头：“秋部本来专攻武器设计，但自从长老去世后，新月人员大幅缩减，原秋部成员大多调去了专攻科技研发的弦月部。现在秋部只剩下一人定期与弦月联络，商讨生产新月需要的武器，所以也就没有分组了。”
“最后是冬部，”阿叶又从旁拿了两只筷子，说道：“冬部是由医疗班发展而成的，后来逐渐分化出专门研究毒物的一组。现在雪组负责医疗，冰组则专攻毒术。”他见几个孩子听得入迷，三对圆圆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坐在边上看窗外的那个也拉长了耳朵专心听着，不禁笑道：“怎么样？有目标了吗？”
晓晓立刻大声答道：“我要进风组！”说着一把抱住身边的阿叶，“我要跟叶哥哥一组！”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郁晏坐在两人对面，默默在心中流泪。
翔突然想到：“可是宫堂主说过，我和……”他瞟了一眼斜对面正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女孩，脸颊有些微微发热，“……羽……已经是风组后备了……”
郁晏斜瞄一眼男孩通红的耳根，别过脸去偷笑：真是个单纯的家伙，看来今后有调戏对象了……
阿叶一眼看出对面那疑似虐待狂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毫不犹豫地移开视线，免得脏了自己的眼。他注视着翔说：“不用把自己限定在风组。进入训练部以后会让你们接触所有的领域，通过基础课程结业考试和组员晋级考试以后，去研究自己最喜欢、最擅长的就好。”
“如果……”一直沉默的女孩突然开口，“没有通过考试会怎么样呢？”
“考试每年都会举行，在十二岁之前可以一直尝试到你成功为止。可是如果超过十二岁还是没有通过的话……”阿叶看着她，眼中掺入了一些女孩现在还看不懂的感情，轻声道：“那就只能离开这里了。”
阿叶腰间的小手收得更紧，晓晓将脸埋在他的背后，闷声道：“我绝对会合格……”而另一边，始终望向窗外的男孩不知不觉间用力咬紧了牙，眉头紧锁。
阿叶瞟他一眼，转而轻拍着晓晓的脑袋，安慰道：“考试也没有那么难的，我跟你哥哥都合格了，你也一定没问题。”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嗯！一定没问题的！”
等两个男孩把垒成大半个人高的书从训练部全部搬回宿舍，已临近深夜。
翔躺在床上，想着阿叶白天对他们说的话，心跳逐渐变快。“你想去哪个组？”他忍不住兴奋，问向对面床上那个把头埋在被子里的家伙。
阿岚像是已经睡着，半天都没有回应。等翔兴奋退去，渐入梦乡时，一个微弱的声音才隔着被子传入耳中：“我才不想把那些人当作同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