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硬是停下了自己冲向那男人的攻势,一瞬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这声“阿叶”,他时常在梦里听见,是他最最熟悉却又陌生的嗓音。
近在眼前的男人满脸络腮胡,早已不复当年清瘦俊朗的外表,可那双眼中的纯净温和仍旧未变。
阿叶张口欲言,那男人却摇摇头,阻止了他喊出已含在口中的名字:“叫我凡吧。”
“叶哥哥!”在他们对峙之际,静的体温正不断下降,晓晓见那电梯里出来的似乎不是敌人,终于忍不住担忧地叫道:“再不给静姐姐输血就真的来不及了!”
阿叶如大梦初醒,忙道:“需要准备什么?”
“冬部有手术和输血的工具,但是现在绝对不能动她……”
“我去把那些东西找来,”站在阿叶身后的男人立即说道,“阿叶你留在这里。从这儿可以俯瞰整个基地,如果发现敌人再回来,你们一定要马上撤退。”说完,他转身,伸手矫健地从电梯顶部翻了出去。
“那人是谁?”阿岚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阿叶垂眸,没有看向少年,回答道:“是一个老朋友。”
“叶哥……”一直站在玻璃墙边的翔眺望着基地另一头的宿舍楼,突然开口:“我想去站岗点看看。”
阿叶心头猛然一跳,踌躇了一瞬:“我明白……但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也去。”阿岚插嘴。
阿叶看着两人,沉默了几秒,终于点头:“你们一定要一起行动……如果发现了幸存者立刻联系我们。”
少年们点头,接着跑入电梯中迅速消失了。
阿叶从玻璃墙向外望见那自称“凡”的男人迅速向冬部所在奔去。他的动作极为敏捷,像只灵活的猎豹。组长竟然还活着……这是在做梦吗?他……还值得信任吗?“凡”……“风”字心中少一点,究竟是少了那一点呢?
另一方,少年们顺着电梯竖井中的楼梯向下爬,发现途中有门镶在墙壁之中。打开那扇门,少年们一跃而入,顿时发现自己竟站在一个极为熟悉的房间之中——这里是新月堂!
他们没有时间惊讶,脚步不停地奔出新月堂大门,途经训练部、藏书楼,一路满目疮痍,到处都是房屋的碎片和血迹,不时还能看见扭曲着躺在街角的遗体。
马上就要到宿舍了……阿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宿舍楼旁边的车库。此时车库的金属顶棚已完全塌陷,中间有一个爆裂的大洞,位于大洞下面的汽车也只剩几块焦黑的残片。旁边的车辆要么被完全压扁,要么被烧得漆黑……看这情形,应该是有炸弹落在这儿了。阿岚心里突然涌上极为难受的感觉,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追上早已跑进楼的翔。
宿舍楼里走廊的灯光依然亮着,平静得一如往常。
少年们来到站岗点的电子门前,对视一眼,防备着输入了从通讯部找到的当日密码。
电梯门打开,里面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从地板、墙,到天花板,电梯内部已被血所包裹。地板上躺着的,是应该接替郁晏和羽的夏部雷组二人。两人身上有无数的伤口,应是血液流尽而亡。
少年们站在门口,盯着那两具遗体,胸中的愤怒瞬间被引爆,让他们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阿岚首先走进电梯,他蹲下,僵硬着手指为逝去的同伴合上了双眼,紧咬的齿缝间压抑着挤出一句话:“这仇……就算是死……也要报!”
翔握紧双拳,沉默地点头。
电梯上行,十几秒后,打开了门。
翔站在门口,突然闭上了眼。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后悔自己加入了雇佣兵集团。
心脏狠狠收紧了,恐惧令他止步不前。
阿岚看他一眼,率先踏进屋内。
翔听着阿岚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的心也跟着提得越来越高。突然,阿岚低哑的声音从角落中传来:“他在这里。”
是他?还是她?
少年深吸一口气,逼自己睁开眼,向那角落看去——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倒在地上。
翔几步便奔到那尸体面前,发现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这才放下了心。
阿岚发现那斗篷中央绣着一串小巧的花纹:“这些图案……”
“是被先王灭族的亲王家族族徽!”翔低声惊喊道。
阿岚恍然大悟:“难道这场袭击是那些亲王的遗孤们联手干的吗!”
翔继续细细检查尸体,发现这人手臂上纹着一个盘卷成三角形的蛇纹。他虽直觉感到其中有异,可却被更诡异的事实吸引了目光。
这男人身上的伤痕几乎与电梯内二人的一模一样!
难道这人不是凶手?
可是会留下这种伤口的武器,应该只能是他手中握着的弯刀了……这种死法,简直就像是报应、像是……诅咒一样……
“他们呢?!”翔突然想起他们的初衷:“羽呢?晏哥呢?”
阿岚也惊觉异样:“这屋里只有他了……他们会不会是打败这人之后逃走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联络呢?”翔打开手表的定位功能,输入了羽和郁晏的代码,将搜索范围调至最大,可上面仍是空无一物:“他们已经不在这方圆2公里的范围内了……”
“喂……你看前面……”阿岚突然结巴道:“那、那是……”
翔抬头,顺着阿岚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地面,有什么在发光……他瞬间瞪大了眼——是他送给羽的项链的坠子,还有……耳钉……附着在一小块耳垂上的、郁晏的耳钉……
通讯部内,晓晓为静缝合了伤口,并将阿叶的血输入了她的体内。见静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心跳也稍稍强了些,晓晓微微松了口气。
阿叶和凡调出了数小时前各处的监控,终于明白了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敌人的计划十分周密。整项计划都是利用新月基地最大的优势、同时也是最大的破绽——四面环山,来完成的。
首先,敌方派四组人爬上了包括通讯部在内的四处站岗点后面的高山,接着每组人中一部分负责向基地内投炸弹,制造混乱,另一部分则顺着山崖而下,入侵到基地内部,直奔四个站岗点而去,以防执勤人员察觉到己方的踪迹。
发生爆炸以后,静定是判断情势危急,因此打开了各条逃生通道的大门,下令疏散。但这反而造成了最大的悲剧——敌人在各处逃生通道的出口布置了炸弹和毒药,人们一打开出口大门,炸弹便会爆炸,其后毒药会随冲击波散布到通道内,因此无论离出口远还是近,都难逃一死……
“真是好狠毒的计策,”阿叶瞪着那些极为血腥的画面,沉声怒道:“分明是要让新月全军覆灭、不留一个活口!”
“要达成这个计划必须要达成两个条件,”凡垂眸,眸中静静燃烧着愤怒,“第一,敌人拥有超常的生理素质,能够徒手爬上几千米的悬崖。”
“他们确实做到了……”
“第二,敌人非常清楚基地的内部构造……他们连最为机密的通讯部的所在都一清二楚……这意味着,”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一沉:“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