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树山灵光一闪,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若是让路羽再看一番武功招式,或许能想起什么。他寻了些柴火,钻木取火,霎时间,篝火通明,王树山一招一式演练其自己的武功,诛天灭地掌,金刚玲珑指,幻影鞭腿,迎风拳,通天炮腿,王树山索性将自己平生所学俱是演练出来,二十年前,王树山挑战各路高手,大大小小三百余战,一身武功繁杂而精妙,取他山之石,攻自家璞玉,使得一时兴起,浑然忘了路羽。
那路羽与狗儿玩的正欢,却见王树山打拳展腿,不知不觉被吸引了,此时却没有早间那番头痛翻滚,呆呆的看着王树山,浑然忘我。不知过了多久,王树山终于无新样武功使出,望向路羽,只见路羽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心中抱着一丝希望,他道:“逍儿,你可是好了,想起些什么?”路羽不理不睬,转身自顾自跟野狗玩耍。王树山微叹一声,看来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
当日夜里,王树山苦思冥想,将人体脑部穴道全部画出,却缺少那个至关重要的天眼穴。他精通医理,晓得痴傻当是由于脑内瘀血阻塞,压迫神经造成。他点燃蜡烛,在山洞里来回踱步,思考到想要恢复神智,只要化解瘀血阻塞即可。王树山彻夜未眠,决定以内力逐渐激化瘀血,水磨石穿,同时尝试传授路羽内功心法,让其自行化解。
天色微亮,空气清爽。王树山踱步出来,寻了处干净地打坐练功,小半个时辰后,只见他浑身上下热气腾腾,头顶上白气冒出,衣衫尽湿。纯阳天功更进一步后,阴阳转换自如随意,气息悠长,功力均匀。当年他的纯阳天功练至九层,寸步难进。纯阳天功至阳至刚,刚猛有余,后劲不足,初时不显,当长时间运功便渐渐显现出来,功力不能持久均匀,此乃极大弊端。其实比起一般内功来讲,纯阳天功绝不显弱,但他当年鏖战的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一天一夜后,纯阳天功的弊端逐渐显露出来。
那战之后,王树山以纯阳天功为基础,尝试创出一门更加完美的功法,可惜他枯坐十年,也无进展。
直到一日,他苦于进展,心烦意乱,夜深人静之时,展起轻功狂奔,在路上遇到一位年轻小道士,年岁不过十余岁,眉清目秀,皓齿朱颜,英气勃勃,神采奕奕,只见他手持经书,诵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夜风习习,天气凉爽。王树山听此话语,如遭雷击,霎时停住脚步,如同在黑夜中摸索而突见一线光明。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王树山细细琢磨此话,恍然大悟,负阴而抱阳,自己在纯阳天功的基础上新创功法,始终无法阴阳调和,直到此时,皤然醒悟。
只见小道士步不停歇,依然高声道:“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王树山自幼钻研武学,读书也是尽读医书,其实这不过是道德经中的一小段话,却给他莫大的启发。
他冲着道士叫道:“敢问老弟高姓大名?”那小道士哈哈一笑,道:“小可王重阳,若是能给道兄一些启发,不胜荣幸。”
王树山沉吟道:“王、重、阳,好名字!老弟这是要去何方?”
王重阳道:“云游四方,四海为家,道兄就此别过。”言罢,继续吟唱前行,背影说不出的潇洒。
自此之后,王树山在山村里足不出户,隐姓埋名,历时三年创出功法小阴阳功,阴阳相济,功力绵长,负阴而抱阳,冲气而调和,只是他自己一身纯阳天功已然铸就,无法再练,因此将此功法束之高阁,只等有缘人。
天色渐明,大花二花开始吠叫扑腾,在林子里乱窜。路羽走出石洞,只见王树山一脸郑重,神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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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这一日,天色灰蒙蒙的,乌云团簇,空气沉闷。王树山与路羽在泥地上相对而坐,手掌相抵。三年的时间,路羽渐渐恢复正常,如今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还不能记起之前的记忆。小阴阳功进展缓慢,他始终无法做到阴阳调和,互相平衡。
二人收回手掌。
“逍儿,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吗?”
“师父,没有。阴阳两股内力泾渭分明,互不相犯,做不到水乳交融,互相融合。”
“唉,三年了,莫非是为师创造的功法有问题,为何不能阴阳调剂,如今你也不能练习为师的纯阳天功了,说起来,还是为师害苦了你。”
“不,师父,逍儿能有今天全是师父所赐,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师父的大恩大德,恐怕是逍儿资质愚笨,无法理解小阴阳功的精髓。”
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要下雨了,先回石洞躲躲吧。”王树山站起身,满脸疲惫,一步一步走向石洞,孤单落寞。狂风四起,极尽萧瑟之意。
路羽望着王树山的背影,胸口烦滞,心里焦躁,脑中闪过一幅幅画面,自己与王树山相对而坐练功,自己将大花二花捡回来,自己晕在土路上最后一眼看见一片漆黑,自己从北方逃亡过来一路流浪,一群人在激烈打斗,一个黑瘦的少年和自己相依为命。
路羽只觉头痛欲裂,天旋地转,他知道这是晕倒的前兆,他强忍疼痛,忽然天空一个炸雷,惊天霹雳,路羽只觉一股热气从丹田而起,直冲头顶百会穴,不由自主的放声长啸,音调忽高忽低,摄人心魂。路羽但觉这股热气游遍全身,舒适无比,体内阴阳两股内力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一口浊气吐出,一时间神清气爽,再次长啸,仿佛将体内所有怨气怒气发泄出来,忽然间只听山林中啸声四起,狼啸声,狮啸声,虎啸声,百兽嚎叫,遥相呼应,久久不绝。
早在路羽第一次长啸时,王树山便立在石洞门前静静观看,面带微笑,欣慰的点了点头。路羽只觉内力源源不绝,雄浑无比,霎时间啸声竟然长久不息,惊天动地。王树山在一旁啧啧称奇,心中暗暗惊叹,若非自己领悟十方自然,阴阳转换随心自如,怕是难以做到如此长时间啸叫,不禁自鸣得意一番,小阴阳功果然威力非凡,石破天惊。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路羽渐渐停息下来。
记忆泉涌,所有的一切他都记起来了。他开始小声抽泣,逐渐变成嚎啕大哭,他奔向王树山,扎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王树山伸手抚摸路羽的头顶,道:“孩子,哭出来就好了,为师永远在你背后。”
雷声滚滚,大雨滂沱,百兽哀嚎,秋意煞人。倾盆大雨中,一个少年依偎在一位中年大叔的怀里。少年的命运,再次改变。
翌日清晨,路羽从沉睡中醒来,望着师父的面庞,如刀削斧凿般留下岁月的痕迹。二人昨夜秉烛夜谈,路羽将自己的身世倾诉于师父,事无巨细。
一夜长谈,王树山了解了爱徒的前尘往事,不由得感慨十分。路羽向他表明自己想回京城寻找父母和兄弟陆崖,王树山也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