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蓝天灏气,就这样从敞开来的门窗楼顶照进整个坊楼。突然地,毫无征兆,天空上出现了一片昏昏的乌云,向室内窥望。乌云如盖,随着一队葛蕾的藤蔓抬轿,如幻如影地漂移。
抬轿刹那间进到了坊楼,坊内所有的声音仿佛顷刻间就被隐藏,而宝钗台上的投入忘我舞动的灵姿,正在躬身接受着金色的光降,匍匐在地的左展书早就一身淋漓大汗,虚弱不堪,此时硬生生地一口鲜血,直接喷口而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坊楼内气氛压抑而死寂。
藤轿帐幔被掀开,一个穿着一身黑天鹅绒衣服的男人,他的衣服是燕昌古老的样式,缝线处都镶满了非常精巧的珠子。他脸苍白的出奇,可是他的嘴唇却如一朵最为骄傲的红花。他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身子往后靠着,无精打采。但是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笑,清闲而得意。他抬步,下轿,走向涂明烁。
此时的涂明烁,位于主座对面,一袭水蓝白金菊纹长绸衫,神清骨朗、俊逸出尘。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本能地想要避开来人眼神,莫名其妙地就是躲不开。恍惚间,他飘然远翔,往自己心中向往直追而去,接着仿佛自己搂住了周蕊的腰,一圈又一圈疯狂地旋转起来,自己的意识在这旋转中迷失着,可是他知道那人的眼睛在盯着他……。
猛然间,一道七彩的琉璃光,如一贯七彩的流火,直扑黑绒衣男子面门,只听一声闷哼道:“灵力启动符咒!”
这七彩的琉璃光的光源,正是那一道剑城城主令。
涂明烁嗅到一阵芳馨,颤栗地清醒过来。此时,周蕊已经挡在他与黑绒衣男子之间。他急急地把周蕊拽到身后,咬牙切齿地厉声轻呼:“国师!”
那国师并不以此为意,此时他脸色苍白得透明,眼睛却直直地越过涂明烁的肩头,看向周蕊说道:“有点意思。”他转身朝向主位,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喧道:“本国师为燕昌王室,公子涂明烁向剑城公主提亲。愿以佳偶百年之好为约,以举国之力支持剑城对南疆的一统,为娉,求娶邵鞅之女,周蕊。”
话完,居然从宽袖口抽出一封红绿鸾书。封面书有“庚缄”,抽出里面的红绿绸布折成鸾书二页,左“弧悬”,右“设帨”,两下分别书有八字生庚,中间写着“大冰人段安传书”。左右写着两道生辰八字。把书封细细的又看来,才发现,在封口有一排小字“君子一若周元”,上面居然盖有七彩琉璃令印封痕。
涂明烁一下子感觉自己的心像深秋里有无数个窟窿的马蜂巢,个个窟窿里都灌满了蜜——薄脆甜蜜却又饱满流晃,极其不真实。
邵蓉并没有立即去接男人递过来的书帖,这个男人站在面前七步开外的地方,可是自己仍然忍不住一阵阴冷的颤栗。这就是燕昌两千年里出现的最恐怖的灵力最为强大的“巫灵”。她此时忽然想起父亲临死前的恐惧,父亲生前训诫自己最多的就是:南疆之危,最大最久的历来是在燕昌。她招手让周蕊挡在自己与那国师面前,毫不犹豫地握住周蕊的手,琉璃令此时正在周蕊胸口发着光芒,一股强劲的热量,顺着手臂传过心口,巫灵所有的阴冷的压力一扫而光。随后再看向眼前这个男人,邵蓉不由地,心里长出了恐惧的长毛。他的巫力修炼到如此地步,那是要使用到多少银碧树血脉的躯体血液?
离这巫灵最近的赵冀,那样阴冷的死亡气息,他自然是有感觉到的。可是自周蕊飞身上台时,他就开始是一棵水边的树了。他两臂挺直地垂在两旁,无言地一直立着。周蕊被邵蓉,介绍身份时,他无法惊叹无法喜悦,他只是轻声说道“……吾爱!……”可是除了身边的韩明,又有谁听到呢?这是他所有记得的话,也是他现在唯一能说出来的话了。
看着周蕊,再次被邵蓉抓住手,他又复述道:“……吾爱!……”下意识地他抬脚往前行向主位,插身立周蕊面前。此时的他,这个世界之间就只存在他与她,他轻声喃语道:“你在这里——”
在恢复说话能力的同时,他的头脑也一点点地开始清明起来。可是这样的清醒让他又感觉阵阵飓风,将他那单纯而又强烈的心,吹拂震荡,仿佛是被吹过了深沉痛苦的海洋,直抵绝望的边缘。
邵蓉,抬起了右手接过那封红绿鸾书,同时她将周蕊扯到自己身后,转身对赵冀耳语低声道:“孩子,别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