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风错停手,如玉君子也收了势,只是此间二人距离已不过咫尺,他低下的眸甚至看得到那清晰如翼的睫毛,猛嗅一口女儿香,他眼底闪烁精光,“姑娘来这一出,莫不是想要引我注意?”连着扬起的语调,带着打趣的笑意。“难道一见钟情?”
风错感觉到微弱的暖息钻入鼻尖,后退一步,抬眸看去,一眼望见的一双泛着墨色的狭长凤目间自己的倒影,有些陌生的自己,心轻轻颤动时,她的双手先一步做出了动作。
虚空一划,零零飘雪似是镜中幻落,而她也被渐渐淹没,只有冷冷笑语留下,“自恋之风,君子莫随。”
君子扬眉不置可否,“君子是谁,我可不知,姑娘只消记得,吾名凤西。”
离开的风错倒是没有漏听那凤西之语,眉头稍凝,原是凤家皇脉么?
青山绿水,暖日晴天,她甩了甩纷杂心绪,十五年来未曾在意的身世怕是要好生调查一番了。
至于别人,尤其是不相干的男人,她还没太大兴趣。
而此刻,滞留原地的凤西听着无烟翠谷里一阵阵轰然,眼中划过一丝凌冽,双手负于身后转身抬步,修长身姿合着墨色长袍而起,惊见一步一影,直至于虚无,与风错离开的步伐竟然那般相似,那双涔薄唇角的淡笑已然敛起,暗沉嗓音幽幽落下,“风族遗女,查!”
周边气息陡现,似有人应了是,又归于无声!
与此同时,乌烟瘴气的无烟翠谷总算是平息了下来,之前那数十人跌跌撞撞狼狈万分的跑了出来。
“这野丫头究竟有何奇遇?”风落捂着流血的手臂,灰头土脸,眼中恨恨。
“管她有何奇遇,今日是我们疏忽,否则就凭她还能翻了天去不成,走!”风曾眸中的狠比之风落还要刻骨三分,“老夫就不信,家族下令,她还能在哪儿立足?”
“长老,家族令可不是轻易发的,而且……我们找她可不是为了杀了她。”风予语声淡淡,却是显而易见的不赞同。
“老夫自有分寸,风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风棋的关系,这次到现在,你可都没有出过手,再有阻拦,我必告知长老会。”风曾突然转首,对上风予的桃花眸,语音上扬,含着浓浓的威胁,这个野丫头的能耐断不能让家族知晓,这个风予必须得把握好。
风予似乎没有听到,或者是听到了却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但多少还是有了些微影响,他住了口。
“几位,没人告诉你们,擅闯清溪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吗?”忽而柔和忽而暗淡,忽而遥远忽而近前的声音萦绕了这十数人的耳畔,本因为谷内各项机关而精疲力尽的一众人,浑身一颤,天色已近黄昏,这种飘忽的声音最易勾起心中怯意。
风予眉头稍蹙,重复了一句,“清溪山?”
“谁在装神弄鬼,我们分明是在无烟翠谷,何时闯那鬼地清溪山了,别以为搬出个名头,我们风族就怕了。”风落跳起来嘶喃。
有笑声婉转,却又凸显悲凉,惹得人心一颤一颤,原本嚣张跋扈的风落缩了脑袋,贴近风曾而站,再不敢多言。
“知我这悲凉笑声何意么?因为……”风声鹤唳,烟雾乍起,神经紧张的众人瞬间心便定不下来了,慌乱的声音层叠而起,风曾连吼几声都震慑不住。那断掉的声音又紧接着响起,“因为,这是给你们的祭奠。”
苍影闪过,周身气温骤降,不过眨眼之间便有数人倒在了地上,一时邪笑声更甚,人心更是惶然不已。
烟雾逐渐变得厚重,三寸之距难以见人,再恢复清明的时候,便只有风予一人尚且完好立在原地。
“咦?”暗处的人似有些惊疑,但转瞬即逝,“你这体质倒是特殊的很,不过我们还真需要个报信的,风族扰了清溪山的安宁,此乃小惩大诫,以后再闯,便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吧。”
风予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眼中一抹鄙夷闪现,“如此甚好,清溪山与风族确实不必再有干戈,这话我会如实转达。”只是,小惩大诫,这四个字,他今天可不止一次听到了。风棋有个好妹妹!
踏着清风影,风予走的淡然无波,地上那一群同伴的尸体,未勾起他丝毫的怜悯。
“主上,有一人安然无恙……”
凤西立在山顶,遥望飘渺云边,听罢回禀,只淡淡落下两个字,“无妨。”
语落,他轻轻勾起唇角,乍然的弧度让身侧的人心中陡然一凛,主上心情似乎很好,念头刚过便听得凤西之语,“风族遗女,可怎么感谢我呢?”
一侧下属心中已有计较,看来风族那位遗女得查的仔细些了,有他们这么善解人意的侍卫,可实在是难得!
且说,离开的风错,进了杭城便想寻个最近的客栈先落脚,心知那些人定然会追过来,但等他们自阵法中逃脱定然已临近夜里,到时候,他们定会以为她出了城,最危险之地亦是安全之处,因而她未打算就此离开。
换了件男袍,她敲定了香来酒馆。
酒馆里空荡荡的,似有些蹊跷,风错抿了抿唇,伸手招来打盹的小二,要了间上房。
夜里,风声浩浩,似乎是变天了,不一会儿,便有雨点打在窗台上,泠泠响响。她深凝了一眼窗外,继而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走廊上响起阵阵脚步声,零零散散,混乱中又夹杂着小心翼翼。
风错眉眼含了笑,这些人,送上门来让她黑吃黑,正好她现在缺钱的很。
果然,有暗烟自门扉袭来,她斜躺在床上,屏息以待。
门被打开,漆黑的夜,没了灯,自然是黑瞎瞎一片,打算下手的人窸窸窣窣的进了屋,刚点上蜡烛,便发现,斜靠在床榻上的人,正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你……”一声惊呼,随着的是门被砰然关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僵硬着的身体再无法动弹。
风错已经到了跟前,随手拨动着他们拿在手里的暗香引,“就拿个这么随便的东西就打算来对付我?”
拿过今日膳食送上的筷子,她拨了拨这几人的钱袋,随之撇了撇嘴,“黑店也这么穷?”
来了三个人,如今除了瞪大眼睛,连话都说不了,听着风错的鄙夷之语,他们竟然有种他们真的很穷的错觉。
风错端坐在椅上,伸手解了那小二的穴道,“看你似乎有话说,说吧,我听着。”
那小二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真的脑袋不清明了,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们不穷。”领头的眼里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