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峰开始在城中四处购买配制安魂香的草药。吉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同是经营医馆的林峰,对城内药铺的分布可谓是了如指掌,但真让他走一圈却也费时不少,直到了下午才勉强收齐了百份剂量。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父亲入狱的事情竟然很快在同行间,甚至是街头巷尾开始添油加醋地流传,真是一个个闲得再找不到其它话资了不成。
虽然版本很多,不过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老迈的父亲会杀人,这对林峰来说是一种安慰。但是他们说陈叔是杀害冯叔的凶手,这就是胡说八道了,这些人怎么可能理解战场上结下的生死情意。
不过还有更加离谱版本,那就是僵尸杀人,要不是林峰急着回医馆配药,就会忍不住上前质问一下,你是不是荒诞小说看得多了,坏了脑袋。
在巷子中穿行的林峰突然发现许多人向城中心的方向跑去,拦下一人问过得知,今天有人进将军府说能够施法防止尸腐,据说好像真有些门道,竟然让严将军深信不疑。为了打消属下们的疑虑,还要在城中心练兵场进行现场演示。这些百姓知道了竟有这等奇事,竟一个个跑去,想见识一番。
林峰初时不信,可是又走了一段巷子,发现赶往城中心的人是越来越多,少年好奇心性不由被激发,顾不得将背篓放回家,便向城中心赶去。
此时练兵场周围早已人满为患,林峰被挡在人群外围,再加上年纪小个子低,根本看不到什么。
这时场中突然传出一阵清脆的铜铃声,随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动了”,现场开始混乱起来,一些胆小的开始往外挤。
“诈尸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立刻炸了锅,人们疯狂向场外跑去,林峰被人群带倒。
林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抬眼向场中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手持铜铃正在驱使一名军士慢慢踱步前行,军士垂头散发,双手下垂,口中不时传出咕咕的声音。
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垂头散发军人的脖子竟成奇怪的角度,显然是扭断了脖子的人,不,是死尸。
铃声骤停,尸体也诡异静立在场中。持铜铃的黑衣男子转身,面对场中的严将军躬身行礼说道:“将军,不知在下是否通过了您的考验?”
严将军虽说戎马一生,什么残酷的场面没有见过。但是像这样诡异的场面却是首次,还好稍微失神一下后,便立刻清醒过来,开口说道:“啊,当然,先生真异士也。还请先生不辞辛苦善待将士们的遗体,他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
黑衣男子再次躬身郑重说道:“在下必定竭尽所能安顿好将士们的遗体,还请将军放心。只是我还需要一些助力,但请将军应允。”
严将军说道:“先生,但说无妨。”
黑衣男子说道:“我需要大量的黄纸和朱砂,最好再派个人供我驱使,毕竟只我一人怕忙不过来。”
严将军说道:“好,你们谁愿意协助先生做事?”说着环视四周,谁曾想尽是面露惊恐的人们,连自己身边的十几名军士也不例外,心中不由感慨。
严将军心里明白,自己的士兵虽然不畏惧沙场战死,然而在未知的事物面前仍无法克制恐惧,之所以不曾离去只是职责所在,可是真要让其克服恐惧去做事却另当别论。
这时传来一个声音:“林峰愿意为将军分忧,就让我做先生的下手吧。”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背药篓的少年快步向这边走来。
严将军见说话之人竟是一个少年,不由开口说道:“真是胡闹,这里可不是你能玩笑的地方。”
这时一名军士也站了出来,说道“将军,属下愿意为将军分忧,请将军应允。”,只是在军士心中不免有些遗憾,自己仅是稍有犹豫,竟被一个少年抢了头筹,在将军眼中怕是很难再留下深刻印象了。
本以为不会有人愿意做这件事,谁知这么快就有两人毛遂自荐,严将军当然心中高兴,看向那名军士的眼神也分外温柔。
见将军意动,林峰内心焦急。父亲现在牢狱之中,任何可以接近严将军的机会都必须把握,只希望在关键时刻能够用得上,抓住那一线生机。于是林峰喊道:“将军,我虽然年纪轻,但是自幼学医术,不会误了将军的大事。”
严将军说道:“哦,你会医术?”内心却认为少年言过其实,毕竟哪个医师不是从医数十载才会有所成就。
林峰可能看出将军的怀疑,可是该如何说服将军呢?就在此时林峰内心快速思索,突然灵光一现,说道:“朱砂就是一味药材,可以镇心安神,清热解毒。但是入药确有五种处置方法,八种禁忌,这些我都知道,相信将军一定会用得着我的。”
严将军不置可否,便向黑衣男子问道:“先生,你看如何处置?”
黑衣男子说道:“将军,可以让他们二人都试一试。”
严将军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就听从先生安排做事,只要先生满意,我不吝啬奖励。”
林峰二人听罢连忙躬身说道:“谢谢将军,谢谢先生,我一定会尽心尽责做事。”
战事紧急,严将军交代完毕便带着属下匆匆离去。
林峰和那位军士便跟随着黑衣男子,在一名将军随从的引领下,来到城中一处民房之中。
两院子三房一厨一厕,这可是城中最常见的房屋格局了。来到正屋黑衣男子落坐,林峰二人站在厅中。
黑衣男子说道:“我姓周,以后叫我周先生就可以了。
今后的几天你们会非常忙碌,可能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你们如果有家人最好只会一声。
左手的侧屋是我的房间,右手的归你们二人使用。
你们的工作非常简单,等将军的属下送来符纸,我要你们将整张黄纸裁成两寸长一寸宽的符纸,切记符纸必须版面均匀平滑,不可有破损,或是草梗之类的东西。”
这时林峰突然想起刚才在练兵场上,那个军士尸体的额头上不就是贴着一张这样大小的黄纸吗。
周先生转向林峰继续说道:“至于朱砂我就交由你来处理,你培烤火候一定不要过了,碾磨要仔细。”
这时一位将军的随从走了进来,躬身说道:“先生,我们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房屋布置好了。您要的黄纸已经送到院中,请您过目。”
周先生说道:“好的,对了,另外再让人送几只养了三年以上的大公鸡过来,我有用途。”
周先生验过黄纸后,便让林峰二人将东西抬到右侧房屋里开始做工,并且强调不要到左侧房屋那边打扰他,有事情只要在院中呼喊一声就可以了。
林峰二人对周先生的吩咐不以为意,均想奇人行事也许就是这样神秘,于是各自忙碌去了,当然在做事前不会忘记先给家人捎个消息,省着家人担心。林峰更是在信中稍微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希望师傅给些意见。
黄纸就是用来给死人上坟时烧的纸钱,做工很粗糙,一整张黄纸费不少劲才能描出一两张符纸大小的区域,其它区域要么是薄厚不一,不平展,要么就是有草梗或是破洞。
费了半天劲林峰才制作了一打符纸,此时那位军士早就做好了几打了。林峰知道时间紧迫,内心虽然焦急,但是为了确保符纸版面薄厚均匀,目测粗选过后他还是要透过窗**入的阳光再次查看黄纸脉络。这样的操作在那名军士眼里显得好是多余,不屑一顾。
慢慢地林峰找到了一些规律,速度有所提升,可是跟那名军士比还是差上很多。半个时辰后,周先生来到屋内,将二人的符纸取走,林峰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抬头。
半个时辰后周先生再次进屋,取走符纸的同时,吩咐林峰跟他走。林峰心里一阵忐忑,唉,自己怎么就这么笨,看来是要被辞退了。在那位军士幸灾乐祸的目光下,林峰随周先生走出房门。
周先生并没有辞退林峰,而是将他带到后院厨房中。看到灶上的大铁锅,案板上的几大包朱砂和地上的药碾,林峰暗松一口气,这次不能再有闪失了,一定要用心做好先生吩咐的事情。
朱砂的处理林峰以前做过,没过多久林峰就完成了第一包朱砂的碾磨。小心翼翼地将碾磨好的朱砂粉末盛入瓷罐后,林峰暗舒了口气。
没有片刻休息,林峰将第二包朱砂打开,继续工作。直到有人送来了晚饭,林峰才得以休息。
晚饭是一只炖鸡,这可是过节才能够吃到的好东西,林峰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饭后周先生过来将朱砂取走,然后吩咐林峰返回前院房屋继续制作符纸。
当林峰再次进入房屋内时,屋内与他走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名军士已经不见了踪影。本以为军士只是出恭了而已,谁知道从此再未见过此人,有时候人与人的交集就那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