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月沛臣逃了出来,躲在隐蔽的暗道里,陆子遥紧随其后,为我们挡住了不少侍卫追兵。
走到一地宽敞之处,我望着脸色仍然苍白的月沛臣说道:“要不要休息一下?这皇宫迷道,普通侍卫是不可能进来的。”
他低着头,不言不语,走到一边坐下。而陆子遥则依旧是儒雅万分,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悠闲地吹起箫来。
他们这一南一北的坐着,各自想着心事,我倒像成了一个闲人。
许久,陆子遥一曲吹罢,转过头来问我:“我们现在该是上路了吧?要办的事也都办完了。”
我轻叹一声,道:“那我们该从哪找起?”
他想了想,“就去你出事的地方。”
“江都?”想起当时当日的情景,我不免还是有点胆战,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我竟还要去那伤心地折磨自己。也许,这就是命,不愿面对却怎么都逃不掉。“嗯,这条密道通往城外,我们就从这里出去吧。”
他探头看了看幽深的通道,怀疑地问道:“真的能通到城外?”
这时,月沛臣终于开口说道,“城外江边三十里处。”他抬起头,又道,“你们要去江都?”
“去找我师兄。”
“萧逸风?”他惊呼,转头看向我,确认道:“你决定了?”
我无奈地笑笑,把火把递给他,“不是你说的吗?要知道一切就去找到他的魂。”
“是,不过——”
“一起去吧。”我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
“什么?他也去?”陆子遥跨前两步,似乎是不太满意我的提议。“他不是要报仇吗?”
一扯上这个问题,月沛臣明显不自在起来,沉默一番才道:“是啊,我想我还是留下来吧。”
“你还想报仇?”见他不说话,我又急急道,“盈岚已经成为国后的妹妹,你以为她会视若无睹你杀她的‘姐夫’?我能及时出手阻止你,也是盈兰告诉我的,你以为你能瞒得住她?刚才你也看见了,盈岚是会保护李煜的,你如何能下得了手?更何况……你自己也不想杀他,为什么还要勉强?”
“不,你不了解。”他摇头,缓缓说道:“如果我只是平明百姓,自然不会太介意国君是谁,只要自己过得好,父母过得好,那就毫无怨言了。但是,我出自政家,从小爹就教导我忠孝节义,不忠不孝乃是天地不容。你叫我如何能放弃这份仇怨做个不忠不孝的人呢?”
我扬起手,狠狠就是一巴掌。月沛臣愣住了,陆子遥也睁大眼睛看着我。“你跟了李煜这么多年,他视你为弟视你为臣,你却要杀他,这算不算不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打你,你未经过父母同意就让自己身体受了伤,这算不算不孝?不忠不孝你全占了,那你还报什么仇?”我长叹一口气,缓下语调又说道:“南唐会亡,李煜也会死,你就不要再报仇了,好吗?”
他怔怔看着我,嘴角似在嚅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过了许久,他才道:“我答应你,我现在不报仇。”
我听清楚了,他说的是“现在”,而不是“放弃”。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可以暂时放下报仇的心了。
“那,随我们去江都?”
他点点头,“好。”
“等等。”我们准备离开,陆子遥又急忙说道,“他真的要一起去?”
我拉了拉月沛臣的衣袖,示意他开路,我随其后,转身又对陆子遥问道:“有何不可?”
“他与师兄素未蒙面,更何况……你们真的只是朋友?”
我轻笑,带着淡淡的悲哀,“我和萧逸风已经不可能了,知道吗?”
“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么可以现在就下定论?”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看着他,语气坚定,“要不是我爹舍弃千年修行来救我,我早就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他?如果他真的没有死,你是不是准备再杀他一次?”陆子遥脸色凝重,一次又一次的逼问道。
“死总该要有个理由吧?我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不该问吗?陆子遥,我告诉你,如果当初真的是他害我枉死,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劝你不要再为他说话,不然的话我连你也不放过!”
他有些吃惊,眼神里透露出一丝骇然。他该知道,我既说出了话就一定会兑现,以他现在的身手,肯定对付不了我,沉默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我转身,朝月沛臣离开的方向追去。
走出密道,我们向南行了一天路,就来到了润州。
润州是距离金陵不远的又一座大城市,因为此地沿江南岸,商贾货旅过往平凡,所以这些年来,经济稍有发展,百姓们过的还是比较安乐的。
这一天,我们入了润州的城门已是夕阳西下,陆子遥道:“我们在润州休息一晚,明日再渡江吧。”
我见大家都有倦容,也就应了他的提议。三人一起,在街上找寻起适合的客栈来。
忽然,月沛臣拉住我,指着前方说道:“沐姑娘,你看那是不是秦姑娘?”
“慕葵?”我随着他的指示望去,却只看到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背影。他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身穿红衣的那一位。”
此时,正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姑娘侧过脸来与路边小贩攀谈,我仔细看来,确实有几分相像。“好像是。但,慕葵应该在扬州才是啊。”
“是熟人吗?过去问问吧。”陆子遥站到我身侧,淡淡说道。
“我不去。”当日在姥山,我们闹得如此不快乐,现在又怎么能扯下脸开口去问呢?我看看月沛臣,他去才合适吧。
“这……如果她不是,我冒冒然去问,岂不是要吓着人家?”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他黑不溜秋的,人又不够机灵,万一被人当成登徒子,那就不好了。于是,我又看向陆子遥。“你去。”
“我?”他一愣,“可是我不认识她!”
“没关系。你只要问她是不是秦慕葵就行了。”我推着他,示意他走快一点。
“可是这与理不合——”
“你只要和往常一样儒雅,没人会觉得你是登徒子的。”
他尴尬的看了看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我与月沛臣远远看着,只见他们像久逢知音般,竟侃侃谈笑起来。我们离得太远,我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过了许久,陆子遥才领了那位姑娘过来。
“这位姑娘,就是你认识家姐吗?”
家姐?秦慕葵是她姐姐?我又仔细观察了她的容颜。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见我如此诧异,轻笑解释道:“我是秦慕安,与慕葵是孪生姐妹,长得自然像。”
“原来如此。”我点头,“慕葵还好吗?”她有没有嫁给易思承?不过后面那一句我是在心中加的,秦慕葵不想出嫁,这怕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这……”她垂下头,哀声道:“姑娘若不嫌弃,就来舍下小坐吧。此话还要慢慢道来。”
“好,姑娘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