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要少吃,事要多知”,这个上晚班的师傅喝得实在是有点多了,此刻见到原本死去多时的绞车司机正好好的坐在绞车上,当下竟然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还乐呵呵的凑上去打招呼。
那个绞车司机则冲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回应,但却一点声音没发出来。
醉酒的师傅想要听清楚些,这会儿已经走到近前一看,不由的心中生出一股恶寒。只见那个坐在绞车上的人,竟然只有左边一半的身体,仿佛被人从正当中齐齐切断一般!
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好对着他完整的这一半身体,而身体的另一半,是个白骨森森的骷髅,上面还挂这些零碎的烂肉,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身上的腐肉颤颤抖抖的掉了一地。
到了这会儿,刚才的那点儿酒劲儿一下子都全醒了,这个上晚班的师傅只觉得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再想跑,可是已经迈不动双腿了。
于是,他只好颤微微的念叨着:“大兄弟啊,你,你放了我吧。冤有头债有主,可不是我害的你啊……”之后就是那套“上有七十老母,下有还不会走的孩子”的说辞。
一边说,一边还不住的磕头。
可等他再抬起头来,绞车上的那半个血肉模糊的人忽然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轰轰作响的绞车,仍在不停的运行。
这个师傅定了定神,看到绞车上那个怪物不见了,连骂了几声晦气。勉强站起身来,就觉得后脖颈有些刺痒,好像有谁在他脖子上吹凉气,不自觉的一回头。
只见刚才那个血肉模糊的怪物,不知什么事后呢已经跑到了他的背后,正冲着他呲着牙笑呢!
这张脸上,只有一半的脸皮,另一边的骷髅上,几只恶心的蛆虫在上面爬进爬出。
这个师傅刚才为了凑近了绞车司机,本来已经来到了井口的边上,被突然出现的这么个鬼脸吓了一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形,一下子跌近了井口里,活活给摔死了!
讲到这,小蔡又补充说:“对了,现在在那个老井口,还经常能听到绞车开动的声音。有时候还夹杂着说话声,八成是那老哥俩在聊天呢!”
蛋蛋听的入了迷,忙打听问那个老井口具体在哪,嚷着有空非要带我过去参观参观。
我连忙摆手说:“这种故事也就是听听,你个瓜娃子怎么还真信了。你想想看,那个醉酒的老师傅都摔死了,那这个故事是谁传出来的,那个老师傅的鬼魂?”
小蔡也笑着点点头:“没错,还是程果同志分析的对,这些都是些故事,当不得真的。有时候煤矿上生产的时候死了人,大家就会添油加醋的编上几个故事,结果就越传越离谱了。”
蛋蛋感觉在姑娘面前丢了面子,非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准还真有这种事情。我懒得理他,伸手去够放在身边的水壶,才发现已经喝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水壶被递了过来,我接过来,反射性地说了声谢谢,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我和蛋蛋、小蔡围坐在那个水洼的旁边,呈三角形,他们二人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此刻并没有什么动作啊,那么是谁把水壶递给我的?
我猛一回头,正好就对上一张老脸。我刚刚才听了小蔡那个鬼脸的故事,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此刻突然间看到这张脸,吓得我一个趔趄。再一定睛观瞧,才发现是我们找了许久的大个子。
蛋蛋在一旁被我的表现逗得是笑疯了,恨不得趴在地上打滚儿。还一边调侃我说道:“唉吆我的老程哎,我还当你是真不怕鬼呢,敢情你也是水仙不开花,你他娘的装蒜啊!哈哈哈。。”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急败坏的说到:“大个子你跑哪去了,害的我们找这么久。什么时候能把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毛病改一改?”
大个子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边跟我们解释。
原来,正如我们所想,大个子本来到这个老巷道里撒个尿,结果被这个老巷道里四通八达的岔路给绕晕了,怎么也走不出去了。直到刚才听到我们的对话,这才顺着声音找到这儿来了。
我看了看时间,从我们进入老巷道已经过了个把小时了,估计外面那些人都已经上去了,倒是不急着出去。我们让瞎跑了好久的大个子稍作休息,又七嘴八舌的聊了一阵子,这才准备往外走。
这时候,蛋蛋突然指着巷道中间的大水洼对我说:“老程,你快看看,我怎么觉得这个水坑变大了?”
我顺着蛋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这个水洼确实变大了不少。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我留意过,记得只有半米深,丈余宽。这会儿竟然在我们不知不觉间,扩大了将近一倍,变得又大又深。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变大呢?我朝小蔡看了看,发现她也是一脸迷惑的样子,我只好推测着说:“也许,是因为附近有地下河?有时候地下河改道,导致一些地下工事渗水倒也是经常发生的。”
小蔡皱着眉说:“应该不会是这种情况的。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地下负600米的地方,就算是有地下河,那也全部都是在我们头顶上。你看附近也没有什么顶部漏水的情况,应该不会是地下河。我倒是觉得,这些水像是……像是从地底下长起来的。咱们先不管具体是什么原因,既然出现了渗水的情况,就要马上报告上级了。”
在煤矿行业里,最可怕的两个安全隐患,一个是瓦斯,另一个就是渗水了。有的时候大规模的渗水,就会引起巷道的垮塌,造成的伤害比瓦斯爆炸还要可怕。
我们几个人虽然都是新来的,但也知道其中利害,也变得紧张起来。当下也不做停留,仍以小蔡在前,列成纵队按原路返回。
在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被渗水的事情影响,之前看到过的小水洼,此刻仿佛全都变大了不少,搞得我有些紧张兮兮的。
大约又转过了俩个岔道口,我隐约听见前方传来了“嗒嗒嗒”的急促脚步声,几个人同时把头顶的矿灯对准了声音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正是临时离开的班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只见他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冲我们挥手,似乎是示意我们赶快过去。
这时候在队伍前面的小蔡见状立即招呼大家跑了过去,边跑还边喊道:“班长,出什么事啦?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
我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巷道里又太窄,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只好问前边的蛋蛋,班长怎么了。
蛋蛋对我说:“我也瞧不真着,反正就看见班长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难道这矿井地下还下雨?”
带着疑问,我们三步并作两步,和班长迎面会合在了一处。班长却招呼我们不要停下,要我们一边跟着他往回跑,一边听他解释。我们见他说的郑重,当下跟着他继续跑路。
原来,这几天连日阴雨使水量猛涨,水库早都告了急。刚才班长急匆匆的走了,就是去参加护堤的工作。谁知道水量实在是太大了,有决堤的危险,于是上级就通知矿区的职工撤离避险。
等把所有人都疏散了,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还有我们几个人没上去。班长一听就急了,当即决定下来接我们。
听到这儿,我心里有些慌乱。水库可是就在矿井的旁边啊,这两天阴雨连绵、河水暴涨,说不准哪会儿就会决堤。一旦水库里的水溃入矿井,那可就跟灌老鼠洞没什么两样了,我们这几个人,就是会飞都飞不出去。想到这里,我不禁招呼大家抓紧快跑。
几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眼看着马上就要跑到千米立井附近了,一旦登上立井的笼车,我们也就算是安全了。我刚想松一口气,谁知道冲在队伍最前面的班长突然大喊一声:“不好!水灌进来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洪水如同瀑布一般,顺着千米立井倾泻而下,发出阵阵野兽怒吼般的轰隆声。这种轰鸣声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心惊胆颤。仿佛是从天下倾倒下来,带着诸神的愤怒,冲击着地底的深渊。
望着这条洪水巨龙,我们几个人一时间看得呆住了,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还是班长率先反应过来,让我们不要愣着,赶紧想想办法。
我缓了缓神说:“大概是因为矿井实在是太大了,这会儿水还没有把下层的矿洞灌满,所以我们这里暂时还算安全。可是一旦下边的空间被水塞满了,洪水涨上了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蛋蛋着急的说:“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冲到笼车上去,趁着水还没涨上来,坐笼车上去啊。”边说边准备往前冲。
班长一把拉住他,大声吼到:“你这瓜娃子不要命了!你看看这水量,你还敢往里冲?一百个你都不够死的!被这种水流冲走,连尸体都找不着。”
小蔡也在一旁附和说:“班长说的没错,郭建军你别冲动。咱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我现在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其实不光是蛋蛋,我和大个子现在也是抓瞎得很,完全没有了章法。此刻听小蔡说她有办法,都催促她快说。小蔡认真的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一字一顿的说:“办法只有一个,咱们回老巷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