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张全安愣在那里,像被石化了一般,僵尸距他只有几步之遥。我大喊一声,抽出甩棍,用力掷向最近的那个僵尸,正砸在脑门上,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僵尸的头颅齐颈而折,掉在地上像皮球一般骨碌碌的滚了好远。但第二个僵尸跟的很紧,一刀扎中张全安的腹部,另一个僵尸紧跟着一刀刺中他胸口,可怜的张全安根本没有躲闪,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浑身飙血,软倒在地。
我头脑顿时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出发前,我们想到了超过一百种野人山里可能遇到的困难和危险,但万万没想到张全安会死在这些怪物的刺刀下。
我和赵豆芽心中的怒气如火山一样喷发,我跳上去一个扫腿,正中一个僵尸的肋部,这一脚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僵尸本就烂的几乎只剩骨架,这一脚直接把它肋骨踢断了好几根,只见它身子一歪,哗啦一下崩塌,散成一堆。那边的赵豆芽一刀砍在另一只僵尸的头顶上,把它的头颅直接剁成了两半。颅内的虫蚁失去了庇护,四散乱爬。
我忍住恶心,上前查看张全安的伤势,他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已经说不出话来。腹部的伤口还好说,最致命的是左胸上的那一刀,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我和赵豆芽手忙脚乱的找纱布,但是鲜血仍然不停的涌出来,怎么按都按不住。
过了一会,张全安停止了抖动,鼻腔和嘴里都涌出血来。我拿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瞳孔已经放大,眼看是不活了。
我实在不愿让他像其他人一样,曝尸荒山。便想挖个坑,把他埋了。
我和赵豆芽用工兵铲在一棵树下挖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坑,回头抬起张全安的尸体,我看着他那半闭的眼睛,不禁悲从心来。
他的心愿终究还是没有完成,回到自己的国家,落叶归根。这么简单的事,对于这个远征军战士来说,竟成了永远无法企及的奢望。
突然,我发现张全安的眼珠转了一下,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大吃一惊,手上一脱力,悬空的张全安嘭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回事?”赵豆芽不解。
我心中惊涛骇浪,嗓子一阵发干,指着张全安说,“他眼睛动了一下!”
这话刚说出口,我就觉得自己荒唐的可笑。
赵豆芽像是打量一个外星人似的看着我,“你没事吧,没有一个人被刺穿了心脏还能活的,快埋吧。”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张全安的确是死了,我们之前已经反复验证过这一点,可刚才他的眼珠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连日来的赶路,使我精神太过于紧张,或是太累了?
赵豆芽没理会我,自顾自把张全安拖到坑边,就想开始填土,我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我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突然发现密林深处突然嘈杂起来,伴随着大批草木断折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赵豆芽,有什么东西靠近了!”
我朝赵豆芽大喊,可是他似乎没听到我的示警,依然一锹一锹的填着土。
我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丛林,头皮都发麻了。就见密林里先是伸出了几只腐烂见骨的手,然后越来越多,虽然环境很昏暗,我还是看清楚了,片刻之间,就有数十只甚至更多的丧尸钻了出来,它们有的穿着日本人的军服,有的身着远征军军服,或拿刀,或拿枪,低吼着朝我们这边围过来。
我如堕冰窟,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丧尸,四面八方都是悲惨的嗥叫声。
突然赵豆芽喊了起来,声音惊恐至极。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丧尸上面去了,待转到挖坑的赵豆芽那边,才发现张全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一张血口正咬住赵豆芽的手臂不放,他的身上暴起了一层白毛,显然是炸尸了,我猛地忆起张全安的尸体的确是转了一下眼珠,原来不是幻觉,不禁毛骨悚然。
我感觉到了一丝绝望,抄起地上挖坑的工兵铲,一铲砸在张全安的身上,力量大的把他整个人都砸飞了出去,他的嘴还连带撕下了赵豆芽手臂上的一块肉。
事到如今,似乎再做什么也是徒劳了,丧尸群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不远处的丛林里似乎还有更多的怪物在不停涌出。
我还来不及去思考人生,思考该不该后悔选择这次该死的旅行。几个僵尸的刀尖就已经刺到了我们鼻子前面。
我把工兵铲当棍子用,横扫过去,稀里哗啦的扫倒一片丧尸,身后赵豆芽砍倒了一些丧尸后,我悲哀的发现,我们似乎已经被冲散了。
我一边挥舞着工兵铲,一边呼喊着赵豆芽的名字,起初我还能听到他搏杀时的嘶喊,但是没过多久,就没了声音。
是遭遇了不测吗,我根本来不及去思考,我不记得打碎了多少根骨头,但总觉得周围的丧尸非但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在不停的增加中。
我呼吸已经不太顺畅,胸口像堵着一团棉花,闷的很。终于觉得腰上一疼,中了一刀,我一个踉跄,紧接着又有一刀砍中我肩膀,然后,好几把刺刀同时扎进我身体,我觉得力气飞速的流失,眼前开始模糊,我重重的倒下,直至眼前一片混沌。
黑暗中的苍穹飘着白色的雪花,周围一片寂静。我不知道身处何地,只是隐约看到了有一条路,蜿蜒通向未知的远方。但是路太黑,我浑身都疼,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甚至觉得就这样躺着也挺好的,一觉睡下去,什么都不用想了。
然后我看到了远方的光亮,在漫天彻地的黑暗里,光亮是那样的显眼。
我想起身去看,但是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根本无法站起来。
那光近了,我竟然又看到了她,一手提着一盏灯,另一只手举着一把红色的伞。世界上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无法描述出她的美丽,这让我有种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人,一伞,一灯。
“你还是这样让人担心。”
她走到我身边,手中的红伞遮住了雪花,那盏灯发出的光亮,是那样的温暖。
有多少年,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她笑了,宛如出尘的天使,“你就打算这样睡一辈子吗,这么懒,难怪以前打你都打不醒。”
我的眼里似乎有热流涌出,喉头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你现在变得一点都不洒脱了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累呢。”她轻笑道,“缘来则聚,缘尽则散。”
“我……”
我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任何事都有它的意义,就像我遇到你,也许终有一天,你也会感谢老天,让你在特定的时间,遇上特定的人。”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用手覆在我的嘴上,示意我不用再说了。
“希望你即使在黑暗里,也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她把手里的灯放在我身边。直起身,看着我,然后一步步地后退,直至消失在黑暗里。
“别走,别走!”我嘶喊着,但是听不到任何回应。
周围依然是一片朦胧,头顶上仍是漫天的雪花。而我身边的那盏灯,让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到冷,只有温暖似乎不停在渗入我的四肢百骸,很是舒服,我真的想睡了。
“尹凡,醒醒!”
浑浑噩噩中,似乎有人一直在摇晃我,我感到有人在我脸上喷水,并不停的扇耳光。
我勉强睁开眼,映入我脑海的是赵豆芽的焦急万分的一张马脸。
“醒了,醒了!还是扇耳光好使。”
赵豆芽哈哈大笑,片刻之后,我看到了张全安也是一脸惊喜的凑了过来。
“我这是……”
我觉得头疼欲裂,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突然胃里感觉一阵痉挛,头一偏就呕吐了起来。
“你中瘴气了!”豆芽手舞足蹈,“我看你那边有片黑云,应该是一团浓度很高的瘴气。刚想通知你别坐过去,就看你把防毒面具摘了,结果你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怎么叫都不醒,我们都以为你见马克思去了。”
“我昏了多久?”我觉得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和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几个小时了,还好我们药品什么的有的是,这几个小时我们给你是内服外擦,连拽带拉…”
“刚才你扇我耳光来的?”我望向赵豆芽。
“哈哈,哈哈。”
赵豆芽很是尴尬,忙向边上的张全安打眼色。
“尹凡兄弟,我们也是着急啊,这几个小时我们什么法子都想了,万幸你挺过来了,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全安憨厚的语气到让我想到了西游记里的沙僧。
但总是好起来了,我恢复的时候,和他们讲起我昏迷时产生的幻觉,只是刻意的隐瞒了她出现的那一段。这离奇的故事让他们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们不会真的爬起来吧。”
张全安望向不远处的油布棚子里的几具尸骸。
我又多休息了几个小时,虽然腿还是发软,头还是略微发蒙,但是自我感觉已经可以走路了,他们劝我多休息会,我拒绝了,在这里多待上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无论是走出野人山,还是找到我们回去的时光隧道,早一刻出发都是好的。
赵豆芽主动背了我的装备包,张全安背过去了食品药品,这让我有一种被照顾的感觉,这让我脸上很是挂不住。
“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你可是病号。”赵豆芽笑着说。
“尹凡兄弟,赵兄弟说的对啊。”张全安附和道。
我一脸的黑线。
这里的环境很不好,尤其是在几具尸骸旁边待了这么久,身上总觉得沾上了一股子阴气,我们刚打算动身,丛林里突然发出隐隐碎碎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在劈开草木,朝我们这边过来。
“快躲起来!”我们三个同时脸色大变,藏到了油布棚子后面,六只眼睛盯着丛林深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难道我的幻觉成真了,真的有活死人这样的东西存在?
结果证明我想多了,从林子里出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似乎病的不清,头耷拉着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另外两个架着他,气喘如牛,跌跌撞撞。
张全安身子猛地像筛糠一样的抖了起来,几乎是从棚子后面跳出来的。
“胡德阳,怎么是你们!”
那两个人精神本就已是濒临崩溃,张全安这么突然蹦出来,他们一个没架住,让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但他居然一声不吭,看样子着实病的不轻,似乎已经昏迷了。
“张全安!”他们中间那个被称为胡德阳的看见了张全安,激动的手足无措。
张全安跑的太快,还摔了一跤,但他丝毫不觉得疼,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那几个人身边,然后三个人抱头痛哭。
我和赵豆芽简直是看呆了。
他们哭了一会,张全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擦擦眼泪,强打精神道,“我给你们介绍两个好兄弟,要不是他们,我早死了。”
他头转向我们藏身之地,“尹凡兄弟,赵盈洲兄弟,出来吧,都是自己人啊!”言语之间尽是欣喜之情。
我们从油布棚子后面走出来,经张全安介绍,才明白过来,这三个人原来就是他口中说的那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出来当兵的。那个脑袋挺大,脸圆的叫胡德阳,浙江宁波人。另一个有点谢顶的叫屠健国。而那个躺着生死未卜的他们都叫他小油条。小油条是他们四个人里面年纪最小,也是身体最弱的那个,进了野人山不久就因为蚊子叮咬引发了高热,起初还能坚持行走,到后来浑身都开始滚烫,意识也开始迷糊,只能靠别人架着他行走。
我们给小油条使用了抗生素,补充了水分,然而这种原始丛林里的蚊虫可传播的疾病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顽强的意志了。
张全安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到,“你们三个,应该是被山上的泥石流冲走了啊!”
胡德阳闻言,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反问张全安,“我们被泥石流冲走了?哪里来的泥石流,倒是你,在我们扎营休息的时候,说好一人放哨一个小时再叫醒另一个人,结果我叫醒你之后,看着你去放哨,就去睡了。后来我们几个醒过来,早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你失踪了,我们到处找你都没有结果,想不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张全安猛地站起来,额头似乎沁出冷汗,“我们在哪里扎的营?”
“你失忆了?”胡德阳摸摸张全安的额头,“在一个平整的坡上,还是你选的地方。营地周围有三棵巨大的树围成一个三角形,你还说这样好,居高临下,方便放哨。”
张全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你怎么了!”
我和赵豆芽很担心他的状况,上去询问。
“几天前,我到了泥石流发生的几天前!”这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小臂,把我的手臂捏的生疼。
我和赵豆芽背后猛地冒出一股寒意,现在若是泥石流发生的几天前,那这时候的张全安,又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