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了这个山洞,我们所处一片昏暗的丛林之中,腐烂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热浪席卷全身,我顿时出了一身大汗,突如其来的不适应让我们非常难受。头顶上的树冠像一张望不到边的蜘蛛网,遮天蔽日。
“是这里,是这里,我回来了。”
张全安站在一棵巨木旁边,自顾自的低语,他的表情很复杂,我猜不透他到底是兴奋还是恐惧。
和这里的环境相比,之前的那个野人山,简直舒服的如同天堂。在这里,我只是站着,什么都没做,就感觉承受不住,胸口实在是太闷了。
“这感觉,简直就是在蒸桑拿啊。”赵豆芽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的头发都湿透了,来之前他烫了个卷发,现在头发一卷卷的贴在头皮上,显得很搞笑。
可是我笑不出来。
张全安说,他要一路向北,才有可能走出这个野人山,返回国内。
我和豆芽,此时内心有些动摇,我们走到这里,就是为了验证心中最大的疑问,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答案,在这野人山里,确实有个所谓的时间隧道,如果跟着张全安去寻找他的部队,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我们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张全安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犹豫,他走过来,手重重的搭在我肩上。“尹凡兄弟,赵盈洲兄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这一路的帮忙。但是你们该回去了,接下来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忘了你们。”
他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带着临别时的决绝。
他不愿意我们跟着他冒险,而且我和豆芽已经证实了我们对时间隧道的猜想,若是再走下去,似乎也没有意义了,而且我们总归是要回去的。
这个瘦弱远征军士兵的执着让我感动,但他也是对的,无论如何,我们也该回去了。也许我们的经历没人会信,但是我们至少说服了自己。
我们把大部分的食品和装备留给了张全安,真心的希望他能走出野人山,回到他的家乡。我们拥抱、挥手告别。
但是五分钟后,我,赵豆芽,张全安,全都愣住了,呆若木鸡这个成语都不足以形容我们当时的神态之万一。
因为我们来时的山洞,居然消失了。
身后原先那个洞口,如今只是一块山上的普通石壁,哪里还有什么入口,我们寻遍了周围,然而那个我们来时的洞口,确确实实已经消失了。
赵豆芽的脸色很难看,我估摸着我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就意味着,我们回不去了。
这个洞口,居然在我们出来之后,就随之消失了,回想起张全安来时的经历,洞口也是不在他记忆里的地方,莫非这洞口是随机开启的,它还会不会再出现,我们还能回到我们的时代吗?
我实在没有把握。
“两位兄弟,我对不住你们。”张全安显得非常局促不安,似乎是他害了我们。
我示意张全安不用太在意,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赵豆芽不甘心,稍微搜寻远了几步,才几分钟的时间,身上就顺带了只蚂蝗回来。
蚂蝗吸血的时候,会同时分泌一种麻醉剂,不容易被人发觉,以至等我们看到附在他肩膀的蚂蝗时,这条虫子已经吸的滚圆,这蚂蝗可能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比普通的要大上几倍,加上吸饱了血,整个看上去像个一条大号的海参附在赵豆芽的肩膀上,触目惊心。
好在我们来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我拿出高浓度盐水,在盐水的作用下,蚂蝗逐渐脱落、干瘪。赵豆芽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血洞,看上去很是吓人,或许是蚂蝗分泌的麻醉剂作用,他居然不觉得疼,我们对伤口做了消毒,包扎处理。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很不安,这个原始丛林,比我们想象的要恶劣很多,说实话,能不能回去,如何回去,我心里很没有底。
因为长年累月动植物尸体腐烂并发酵,丛林里的空气很糟糕,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下面,是对身体有害的,我们带了三副防毒面具,本来有一副是作为后备用,现在正好给了张全安。我们做出了一个决定,帮张全安寻找他的部队,其实,我们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坚持前行,总好过坐以待毙。
我们收拾了下行囊,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能见度真的很低,我们打着手电,靠着指北针指引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丛林里,赵豆芽被蚂蝗吸血的经历给了我们教训,我们扎紧了袖口、裤脚,戴着手套,确保没有皮肤裸露在外,以免被蚂蝗钻了空子。丛林里蚊子极多,这是真正的巨蚊,个头有小蜻蜓这么大。昏暗的丛林里,我们的手电光倒变成了它们的引路灯,一会工夫就有一大团蚊子聚集在手电的光源处,遮挡了光亮,一掌下去,能拍死十几只,可是不一会又聚集了起来,我们只好一边摇晃手电,一边前行,我们出发的时候,早就涂过缅甸特制的防蚊液,再加上登山服和防毒面具,倒是没有受到蚊子叮咬的困扰,即便如此,那时刻盘旋在我们头顶上一团一团的蚊子云,还是令人浑身难受。
渐渐地,我觉得队伍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起初还偶尔有人说句话,后来就没人愿意开口了,由于天气湿热,又扎紧了袖口和裤腿,我们感觉像是在一个蒸笼里的包子,浑身大汗淋漓。每走一步都变的有些艰难,背后的背包似乎有千斤重,我恨不得把它扔掉,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在这昏暗的丛林中,这些装备也许会成为我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张全安猛地站住了,以至我们只顾着前行,毫不客气的撞在了一起。他浑身颤抖,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我把手电往前面照去,发现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油布棚,棚子外面,几杆步枪搭成三角架的样子,里面躺着几个人,其实他们已经不能说是人了,说是几副骨架更合适些,他们身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蚂蝗和蚂蚁,血肉早被啃噬一光,眼眶上的黑洞望向我们这边,似乎在向我们诉说他们悲惨的经历。从他们破败的衣着看出来,他们也是几个掉队的远征军士兵。
我和豆芽长这么大,没这么近距离的和死尸接触过,平时看电影,也没少看恐怖血腥的东西,但亲眼目睹到这一幕,内心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我觉得有些恶心,赵豆芽更是差点就吐了出来。
这几个人,从他们枪摆出三脚架的样子看,可能只是打算短暂的在这里休息一下,谁知道这一躺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丛林里的虫蚁瞬间就要了他们的命。
我感到阵阵晕眩,找了块石头坐下,我背的是装备包,也是最重的,这些路走下来,已经让我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我脱下防毒面具,用力甩了甩汗水浸湿了了的头发,才觉得口干舌燥.但是我的水壶已经空了,刚想让豆芽拿点水来,突然,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和豆芽的手机在来到这个地方后,早就没有了信号,此时电话突然响起,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望向赵豆芽,他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只死老鼠。
我掏出手机,手机的左上角,依然是无服务状态,来电号码是空的,但是手机的的确确在震动,铃声在此时的原始丛林中,竟显得是如此的刺耳。
我犹豫了一下,开了免提键,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先是一阵沙沙声,然后响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很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我凑上去,想仔细听清楚,忽然,电话里猛地传来一阵凄厉悲惨的惨叫声,仿佛有数不清的人正受到极大的痛苦,惨叫中有男有女,就像地狱里罪人受折磨时的呼喊一般。
我急忙想把手机按掉,但无论我怎么去挂机,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尖锐。
突然,在不远处的张全安突然叫喊了起来,喊声带着无比的恐惧,我和豆芽一惊,顺着他的喊声,居然发现,那几个躺在油布棚子里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起来了。
它们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身上爬满了蛆虫,腐烂见骨的手抓着步枪,蹒跚地向我们走过来,步枪上的刺刀闪闪发亮。
“快跑!”
张全安离这些活死人最近,我向他大喊,但是他似乎惊住了,竟站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