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个小时火车才进站,购了票的人群早早排好了队等着检票。
我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很快要上火车了,坐上火车到底是啥滋味呢。
时间一分一秒临近。候车室响起了铃声,这意味着火车快要进站了。
排好队的人群开始打起精神来,准备过检票口检票进站上车。
车站工作人员开始检票。检了票的人群被工作人员组织到一定的位子等候上车。
鸣笛声由远而近,火车车灯远远地向车站射来,火车缓缓地驶入了车站,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薛叔叮嘱我们三个:“你们要和我走在一起,别走散了。”我们三个始终跟在薛叔的屁股后面,当我的脚踏上火车梯步的那一刻,就兴奋了。
上了火车,薛叔指导我们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列车员也在提醒:“年轻人,把行李放好,砸了人就麻烦了。”薛叔重新把我们的行李往行李架里面推了推,觉得安全了才放心。放好行李,对号入座后,我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些。
我们三个的目光向车外看着,看着那些还没上车的旅客陆续上车。我掏出车票看了看上面开车的时间,又看看表,说:“还有一分钟就要开车了。”
薛叔提醒我们三个:“你们要把车票保管好,到时要检查车票的。”
我把车票塞进最里面的衣服口袋里,小胖妈给小胖缝了个布袋子,然后绑在小胖的腰上,小胖把车票塞进布袋子,扣好衣服扣子,看着我们笑。薛叔说:“还是小胖妈想得周到。”
一切都太陌生了,我像一只羔羊,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观看着车上的乘客。
小胖和二狗从表情上看,也是难掩兴奋之情。小胖说:“我都坐上火车了,我爸妈却没见过火车,啥时候有钱了,还想去坐飞机。”
远去的乘客们忙着找自己的座位和放置行李。
火车停留的时间结束了,车头响起鸣笛声,车轮上的刹车装置开始松动,清楚地传来排气声。
火车缓缓地启动了,开始加速,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有节奏地响起来。
火车站的灯光越来越暗了,终于消失在夜幕中。我知道,离家的距离开始遥远起来。
小胖的眼角开始溢出泪滴,他撩起袖子擦了擦流出眼泪,感觉不好意思又把头埋了下去,我托起小胖的下巴望着他:“怎么啦?”
小胖挣脱我的手,假装坚强地说:“高兴。”
我说:“不会吧,想家了是不是?我也想家了,可是家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列车在黑夜中前行,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当火车在接近下一个车站时,沿途灯火通明起来,我的目光盯着车窗外,总有看不完的稀奇。
随着深夜的来临,乘客们开始有了睡意。有的半闭着眼睛佯睡,有的真睡着了。
我无法入睡,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想家。我想起了爸妈,老师和同学,还有小猫小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河里钓鱼了。
城市里闪烁的霓虹灯让我在火车上看得入了迷,外面的世界好迷人。
火车越跑越远,离家的距离越来越长,我有些恐惧了,我不想走了,想回家了。
下半夜,绝大部分乘客都入眠了,偶尔有个别乘客还在车厢接头处抽烟,不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困意袭来,渐渐地我也睡着了。天亮时分,醒得早的旅客开始在车厢里走动,拿洗漱用品洗脸刷牙。
晚上没睡好,我感到脖子和后腰部分都很酸痛。
旅途很辛苦,难怪车上的乘客都打趣道,花钱买罪受,一点不假。
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的缘故,我感觉吃不好,睡不好。薛叔并不这样认为,他说,所有出远门坐火车的人都有同感。
火车上的东西很贵。香烟、啤酒、麻辣牛肉干、水果、饭盒、书刊杂志等,贵得乘客都不愿意买。
出门前,爸妈都为我准备了一些路上要吃的食品。花生、香肠、辣豆腐、瘦肉干、饼干等,凑合着将就。另外,每天在火车上买一个饭盒十元钱就够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开始在火车上的第一顿早餐。小胖、二狗和我,从包里取出老家准备的盘缠,煮鸡蛋、花生、香肠、豆腐干等,大家不分你我,想吃谁的就吃谁的。
薛叔拿出一瓶老白干白酒,问:“要不要来一口?”
薛叔拿出一次性杯子,给我们三个每人倒上半杯白酒,我们一边吃着家乡菜,一边小口押着白酒,感觉还是不错。
薛叔说:“适当喝点白酒,腰就不痛了,坐长途车比干活还累。你们三个有没有腰酸背痛的?”
小胖说:“肯定有,我的腰又酸又痛。”
二狗说:“腰痛,屁股痛,脖子痛,全身都痛。”
我说:“坐长途车确实是受罪,也许喝点白酒能舒筋活血,等下吃了早餐,我们三个轮流按摩一下。”
薛叔说:“你们可以到车厢接头处抽支烟,在那里多站一站,就会好些。”
我们三个去车厢接头处抽烟去,车厢过道里都是乘客,每走一步都担心会踩上地雷似的,怕踩到别的乘客的脚。
二狗说:“汽车不准超载,火车怎么就可以超载?每走一步都那么难。”
小胖说:“二狗,你知道个屁,火车不超载,车站的人什么时候才走得完?”
白天,我在火车上看到沿途的农民在庄稼地里耕作,就想起了老家的父母。看到牛儿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就想起自家的那头老黄牛,经常牵它出去吃草溜达,还帮它拍打身上的牛蚊子,很想家的。
火车向着离家的方向越开越远,嘀嗒嘀嗒的车轮声勾起我无限想家的思绪。
火车上,旅客们玩着扑克打发时间,无聊的时候我们四人也玩起扑克,我们不敢赌现金,一律记账,谁输了就买饭盒,这样打发时间就快些。
一些成年旅客跟我们聊起天,问我们多大年龄,为什么不读书要出去打工,出去以后能否吃得了苦。
火车又快进站了,薛叔说:“前面是个大站,停的时间比较长,火车到站后我们就下火车,去车站买点吃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下去透透气,舒活一下筋骨,在车上闷久了,你们受不了。”
小胖说:“要下火车?如果火车开走了我们还没上车怎么办?”
二狗说:“你担心个球,薛叔是老江湖了,用不着你操心。”
小胖又说:“下车后,我们的东西被人拿走了怎么办?”
我说:“薛叔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你想到的难道薛叔就没想到?你担心个铲铲,谁要你包包里那几根香肠?”
火车渐渐减速,终于停靠在车站,我抬头望去,看见站台上三个大字:武昌站。
等车下的旅客上完车,薛叔带领我们下车。在车里呼吸的都是不流动的空气,而且被那么多人呼吸过滤过N遍,大部分是二氧化碳了。一下车,哇塞,那感觉就是不一样,流动的空气呼吸起来舒服极了。我伸伸腰,捶捶背,扭扭屁股,久坐后活动一下太舒服了。
我对小胖说:“小胖,你给我捶捶背,我请客。”
小胖说:“你是皇上吗?我又不是奴才,凭什么给你捶背?你好伟大哦。我不用你请,刚才在车上谁赢了钱主动买吃的。”
二狗说:“小胖,你变成了狗,还怕没屎吃?”
我说:“一人一个盒饭,一个鸡腿,给薛叔买包好烟。”
我开始问价:“盒饭、鸡腿各是多少钱?”
售卖者回答:“盒饭10元一盒,鸡腿5元一个。”
我们听完吓了一跳,一点白米饭,一点白菜,几片辣椒,两片肉加起来也不过两元钱,这不是在抢劫吗?
干脆吃两个鸡腿还划算些,何二狗买了八个鸡腿,两包香烟,一包烟送给薛叔,一包留给我们自己抽。我们每人啃着两只鸡腿,实在是美味。
小胖低声嘀咕:“******,简直是在抢劫,盒饭卖那么贵,在老家狗吃的都要比那些盒饭强,这些鸟人心比锅底还黑。”
小胖问薛叔:“还要多久才上车?”
薛叔不紧不慢地说:“不急。”
我给薛叔递上一支烟,帮他点燃火,薛叔悠闲地吸着烟,说:“不着急嘛,火车启动前会鸣笛的,到那时我们上车都来得及,列车员都还在站台上怕什么呢?”
站台上的闹铃响起,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薛叔说:“闹铃响了,可以上车了。”
我们上车不久,火车就鸣笛了,随后火车启动开往下一站。
小胖说:“车上车下卖的食品都一个鸟样,那么贵又那么没味,站台上那些****的也没一个是好东西,盒饭那么差,价钱要那么高。还是农村好,大米自己种,蔬菜自己栽,吃不完就喂猪。”
薛叔说:“这种地方不宰你,那就是怪事了。刚才那种盒饭在机场20元都买不到,你们就不吃了?”
我们听了吃惊得直吐舌头。小胖说:“我的乖乖,读书的时候一个月爹妈才给7元钱的零花钱,一个盒饭那么贵,简直是在抢银行,我觉得把那些家伙拉去枪毙了才好。”
我说:“谈情说爱的有几个不是花心萝卜,做生意的有几个不是黑心萝卜?”
二狗说:“就是嘛,亏本生意那个憨包愿意去做?又不是做慈善。”
薛叔说:“人家卖的再贵,又没强迫你买,愿买就买,不买就拉倒。贵有什么办法?饿了还是要吃,少买点就是了。这种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搭店,明摆着就是给人宰嘛。”
夜深人静的时候,乘客们东倒西歪睡觉的样子,我看着忍不住笑。有不礼貌的乘客脱掉鞋子把一双臭脚伸到我的座位上来,真不知道他那么粗鲁地把自己的“香港脚”拿出来展示,真苦了我,臭味熏人,我却不敢说什么,第一次出门胆子小,怕惹事。
小胖醒来看到有臭脚伸过来,也把鞋子脱掉伸到对方面前,这一招果然凑效,那王八醒后就把猪脚收回了。
在火车上已经是第二个晚上了,屁股都快起茧巴了,腰痛的实在不行,时间过的比蜗牛爬行还慢,薛叔说了,要熬两夜一天才能到达终点站,把这个晚上熬过去就胜利了。
大家都太疲惫了,才晚上九点过,很多旅客就开始入睡了,我也是昏昏欲睡。
小胖说:“三娃,我想去上厕所,你陪我好不好?”
我说:“你去上厕所,我去给你站岗,你是什么官?你就是一条公狗,谁会非礼你不成?”
小胖说:“我一个人去,车厢过道里都是人,他们不愿意让路,两个人去情况就不一样了,这点还不明白?反正早晚你都要上厕所,还不如现在咱俩一起去,上完厕所一觉睡到天亮多爽。”
我想了想,说:“我陪你去,这个时候也许排队时间要短点,因为很多人都睡了,白天不早点准备,那就够受的了。”
我们走过道的时候,脚没地方踩,就要拍拍人家给个提醒。小胖说:“上一次厕所太不方便了。”我说:“你提出要去方便,又说太不方便,结果是:你不要去方便,就方便了。”
我们走到厕所时还是要排队,小胖排第四,我排第五。
第三个人刚推开厕所门,小胖的裤子拉链就拉开了,已经十万火急。
我等了十几分钟,小胖还没出来。我开始敲厕所门,小胖终于出来了。我说:“我以为你掉进尿槽卡住了。”
小胖说:“人没卡住,钱卡住了。”
我吃了一惊,问:“真的?多少钱?”
小胖伸出五根指头,说:“钱找不到了,掉进尿槽口了。”
我说:“就算找到了,掉进尿槽的钱你还要放进口袋?”
小胖说:“找到了赶紧拿去买东西呀,关键是没找着。”
我说:“要不你向列车长报告,让火车司机把列车停下,你下去慢慢找?”
小胖说:“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我钱丢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你还嘲笑我,真他妈见鬼了,我眼睛一直跳,就知道要出点事,还是没躲过去。”
我说:“钱丢了总比人丢了强,是祸躲不掉,失财免灾。”
小胖苦笑着说:“人倒霉要丢钱,飞机倒霉要撞鸟。”
我说:“谁一辈子不倒霉几次?人丢了都不会自杀的,何况50元钱?”
小胖说:“人怎么会丢了?”
我说:“这么简单的事你不清楚?比如,男女偷偷恋爱十年,马上就要结婚了,最后女方的父母不同意这门婚姻,婚没结成,男方是不是丢了一个人?再比如,结婚十年了,最后女方提出离婚,男方是不是丢了一个人?总之想开点,你不要趁我们睡熟了去跳火车,那就麻烦了。”
小胖说:“他奶奶的,我人傻,钱也跟着傻,不愿意跟着我把它花掉就是了,它偏偏要跑。”
我说:“小胖你钱多,找个算命的给你算一卦。”
小胖说:“算命先生会算个屁,他就是想方设法把你口袋里的钞票算进他的腰包,算你的命运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老子不相信那些鬼把戏,除非算命的倒贴钱给我还差不多。50块钱是我妈卖大米换来的,在站台可以买10个鸡腿的。”
白天,餐车不停地在火车上来回兜售饭菜,饮料和零食,买的人不是太多,嫌贵味道又不好。实在饥饿的旅客仍然要买来吃。
火车到了大站临时停车,胆大的旅客走下火车,去站台上买吃的,比火车上的饭菜要便宜点,有更多选择的余地。我们四个也跟着其他旅客下车,到站台站一站,活动一下全身,全身酸痛的不行,坐长途车真是受罪。
小胖站在推着手推车叫卖的售货员身边,不停地问各种吃的价格,问了又不买。我说:“小胖,问了价格,合适的就买四份呗。”
小胖说:“太贵了,一个玉米棒子都要3元钱。”
我说:“小胖你这个鸟人本身就贪吃,再贵也想买,只是要多买三份就舍不得了。我掏钱买四个玉米棒子,一人一份。”
小胖一边啃着玉米棒子,一边盯着手推车上的各种吃的,不愿把目光移开。他问售卖员:“这是什么鸟蛋这小,好吃吗?”
售卖员说:“鹌鹑蛋,没见过吗?你是从农村来的吧?”
小胖点点头算是回答,而后又问:“这么小的鸟蛋多少钱一个?”
售卖员回答:“一块钱一个。”
小胖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小的鸟蛋还要一块钱一个?我们家鸡蛋比这鸟蛋大十倍都不止才五毛钱一个,鹅蛋拳头那么大才八毛钱一个。”
售卖者说:“是你在开玩笑,农村来的土包子懂个啥?浓缩的是精华。”
二狗说:“小胖,你不要丢人了好不好?农村来的土包子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玉米棒子你嫌贵不愿意买,鹌鹑蛋就买四个来尝尝鲜,到底比鸡蛋、鸭蛋、鹅蛋口味要好多少。”
小胖掏出零钱买了四个鹌鹑蛋,售卖者说:“小兄弟,你买八个好不好?一人一个怎么品尝?再说,你买四个我还要赔上一个快餐盒,扣掉快餐盒就没钱赚了。”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多舀了四个。
小胖无奈接过快餐盒递到我们面前,说:“尝尝味道怎么样?”
薛叔说:“怎么尝,用手抓吗?你跟售卖员拿牙签啊。”
二狗主动拿了几根牙签,先递到薛叔手上,说:“薛叔,你先尝尝。”
薛叔用牙签挑起一个鹌鹑蛋放到嘴里嚼了嚼说:“小胖买的就是好吃。”
有一些从站台上跑到车厢来的小贩,兜售热鸡蛋、玉米棒子或桔子什么的,这些家伙卖的东西要便宜些,如果从经济的角度考虑,可以买点来吃。
我们第一次出远门,摸不清深浅,一路上都是薛叔为我们主持大局,不断提醒我们要注意的事项。
又一个夜晚熬过去了,新的黎明到来,对我们来说是很兴奋的,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下火车了。我望着晨起的车窗外,忽然又想到,爸妈这两个晚上肯定没睡着,随着新的一个黎明到来,父母也在期盼,我们是否到达目的地了?
旅途并不寂寞。火车上,列车员或者是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员,他们在车上演讲一番,很煽情的那种,总是极力挑起你的购买欲,兜售他们的商品。首饰品、烟嘴、列车时刻表、佛教佩戴品之类,总会送到你面前让你过目挑选,让原本沉闷的车厢多了些气氛。
车厢接头处,接二连三的烟鬼在那儿吞云吐雾,过足烟瘾。
还真不要说,第一次在火车上入厕,还要薛叔领着我们,任何事情谁没第一次呢。
火车经过两天一夜地奔跑,终于在石家庄火车站停下来,结束了它从起始地至目的地的一次长途旅行。乘客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鱼贯而出,走下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