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对我出远门很是担忧,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
临走那晚,母亲把路费分成几份,分别用针缝在我内衣的几个不同地方,母亲说:“钱分开放安全一些。”母亲把钱折叠好,再用一块结实的布包起来,然后开始一针一线地把它缝在我准备要穿的内衣上。
母亲小心翼翼地缝着,手有些发抖,当时我还没明白母亲的手为什么会发抖。
母亲沿着包钱的布块四周一直缝了两遍,又检查了几次,确认牢固了,又才缝第二个。
父亲坐在我旁边抽着烟。父亲开始一直沉默着,不发话。不知道父亲是在酝酿话题,还是此时此刻心情有些太复杂。
终于,父亲打破了沉默,开始讲话了。父亲说:“娃儿,出去以后,第一要注意安全;第二,要注意身体;第三,不要赌博;第四,不要逞强;第五,人际关系要搞好;第六,要听老板的话。”
父亲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母亲缝完了装钱的布袋,沉默良久。
母亲的话题比父亲要多。母亲讲了很多,重要的,不重要的都讲,母亲是想跟我多聊会儿。我不停地点头,示意我在听母亲的话。
那晚,熄灯之后,我久久不能入眠,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最后湿了枕巾。我暗暗发誓,出去以后一定好好干,多挣点钱寄回家给父母补贴家用。
当晚,父母一直没睡着,他们怎么能睡得着?我分明听见父母都在低声嘀咕着什么。
母亲早早地起床了,开始为我烧饭。母亲把两个热乎乎的鸡蛋送到我手上。当地有个习俗,出远门那天,吃两个整鸡蛋,预祝一路平安顺利。
母亲看着我吃着鸡蛋,又把开水递到我手上,几次欲言又止。
早上,天还没亮,小胖、二狗和我打着手电,拿着行李去薛叔家。
母亲送了一段路,就停住了,说:“三娃,祝你们一路平安。”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看还亮着灯光的家,还有母亲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我的心情复杂极了,无以言表,泪水趁着夜色悄悄滑落。
小胖的妈和二狗的妈陪着我们一起走。
父亲帮我扛着行李,送我。
一路上,大家很少说话,走自己的路。我们老家有个规矩,早上出门要少说话,怕说漏嘴,一些不该说的话被说漏了嘴不吉利。
刚走没几分钟,我听到有人喊我,是母亲的声音。我们停下脚步。
小胖妈说:“三娃,是你妈,等一下吧。”
我发现母亲正小跑着追来,母亲赶上来,又语重心长地跟我讲:“娃儿,出去要好好干,千万不要忘了要注意身体。”我明白了母亲的心情,我对母亲讲:”妈您放心,等到了目的地,我一定写信回家。”
沉重的脚步又开始挪动,我跟母亲话别,母亲再一次祝福我们一路顺风。我的背影渐渐地淡出母亲的视线,我无法体会母亲的感受。
到了车站,约摸等了十几分钟,班车就要开了。小胖妈抚摸着小胖的头说:“小胖,出去要争气,好好干,千万不要学坏。”二狗妈说:“二狗,我也不想多说,一句话,出去说话做事不能像个小孩,一定要像个男人。”车子启动的那一刻,我把手伸出窗外,跟父亲招手。小胖挥舞着他粗壮的胳膊向车外他妈使劲挥手,二狗也不停地挥动着手向他妈告别。车子徐徐开动了,渐渐消失在父亲、小胖妈和二狗妈的视线外。
此刻,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伏在车上哭了。再见了,我的爸妈,还有那熟悉的乡村。
中巴车在路上颠簸,把身后的稻田,公路两边的树木不断地向后抛去,离家越来越远了,惆怅涌上心头。
第一次出远门,真有些不适应。汽车的颠簸,车内的拥挤,总感觉有些憋闷。这时我才体会到,在家里,在父母的身边是多么的舒适与安全。
汽车的摇晃就像婴儿的摇篮在左右摆动,让人容易入眠,瞌睡虫的进攻很快让我入眠了。
中巴车到了火车站,由远而近的火车汽笛声把我惊醒了,薛叔叫我们拿好自己的行李去火车站购票。
第一次见到火车那长长的身影,清脆的鸣笛声,我们有些兴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小胖、二狗原地看守行李,薛叔和我去排队购票。火车票显示的时间和车次是晚上22点30分,我们得足足等上四个小时,才能上火车。
等车的时间很难熬,时间一分一秒过得是如此的慢。我把大部分等车的时间花在看火车上了。看着那长长的铁龙在轨道上风驰电掣地向前冲去,那庞然大物要装多少东西啊。
小胖、二狗和我,都是第一次看见火车这庞然大物,我们三个一直在看火车站过往的火车。小胖伸出食指,数着徐徐开动的火车有多少节车厢,一、二、三,……火车渐渐加速,小胖的手指像鸡啄米似的也数不过来了。
二狗问:“小胖,有多少节车厢?”
小胖说:“火车开得太快了,后面的没办法数。”
火车像离玄的剑向前冲去,伴随着有节奏的响声,把我们的心也带向远方。我们三个的目光一齐向着火车前进的方向望去,直到火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胖说:“火车跑得太快了,坐在火车上是啥感觉?”
二狗说:“是啥感觉,等下你就明白了。”
火车站台上有人推着小车兜售食品:“矿泉水、麻辣豆腐干、香烟啰。”诱人的喊声激起了小胖的食欲,小胖掏钱买了两包麻辣豆腐干,二狗拿一包送给薛叔,薛叔推辞了没要,我们三个嘴里嚼着麻辣豆腐干,在候车室逛着,觉得一切都值得看。
逛了一阵,我说:“二狗,你去薛叔哪儿看看,人有三急,第一急就是尿急,那玩意儿急了憋不住的,你去看一下行李,换薛叔去上厕所。”
我和小胖继续在车站逛,黑压压的人群挤得连脚步都挪不开,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小胖,别瞎转了,去找薛叔。”
天黑下来,肚子有些饿了。薛叔带我们去车站附近吃碗面条,我觉得那碗面条比家里做的要好吃多了,事实上,那碗面条跟家里父母做的没两样,可能是饥不择食吧,环境改变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