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庄刚离开,洛书方才苦苦支撑的意志瞬间崩溃,她虚弱地平躺在地上,感受着碧妖子释放出来的越来越浓烈的寒意,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的脑子清明了许多,她想起了爷爷,刚涌现的灼热泪水瞬间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花。
此时此刻,她若是对这个世间还有留恋的话,那一定是爷爷,四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的爷孙情早已超越了血亲,无法轻易割舍。
“后悔”这个词闪现在她的脑海里,早知如此,她宁愿陪在爷爷的身边。
离开爷爷的第一个月圆之夜,竟然成了她和爷爷的永别的之夜,纵使心有不甘,可她根本控制不住碧妖子的寒气侵袭,意识渐渐模糊。
皎洁的月光下,一股寒气氤氲从地牢向外蔓延,在牢里守卫的魔影对这股莫名其妙的寒气早有警觉,故而,躲过了被冰封的劫难,尽管,他们在邵庄的身边身经百战,可对于这场突如起来的诡异灾难,他们心中依然惊骇不已,接到魔影通报的邵庄,迅速赶来查看。
在看到地牢以及通道被冰封的场面,他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即便是寒冬腊月,积雪盈尺,也不见得有这么大面积迅猛冰封,眼看冰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估计不消片刻,偌大的邵候府就完全被冰封了。
在寒气的逼迫下,邵庄只得连连后退,平日聪明如斯的他,此刻真的一点应对的方法都没想到,匆忙一瞥,他留意到府里好几个没来得及躲避寒气的侍女带着惊恐的表情被冰封在冰晶里。
他催动内力,想尝试能不能融掉冰封侍女的冰晶,还没发功,就听到头顶飘下了一句:“没用的!”,来人的声音低沉、清晰而又略带着醉人的磁性。
邵庄停止了运功,愣了一下,随即喜形于色地望向声音飘来的方向。
声到人亦到,一名身着宽松白衣的男子,束发簪玉,步履轻灵飘逸地走向邵庄,只见他生得面如冠玉,明眸皓齿,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番温文尔雅的韵味。
“韩渊,是你?真的是你吗?”邵庄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激动失态,完全没有往日的威仪。
“邵庄,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处在麻烦之中呢?”看着邵庄的狼狈模样,韩渊佯装叹气,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奥,我忘了你是世称的银狐公子,区区一场人间火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你性命?”邵庄反讽的语调里掩饰不住他的喜悦之情,故人相逢,本就是人间的一桩美事。
“那我岂不是成仙?”
“在我眼里,你本来跟那些神仙一样神秘得让人捉摸不透!”
韩渊闻言,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四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会说笑!”
“我很认真!”邵庄不由得苦笑,“韩渊,这次我惹的麻烦有点大,你看这四处弥漫的冰封,再不阻止,我们就快变冰棍了!”
韩渊点点头,看着快要迷茫到他们脚下的寒气,于是问邵庄:“冰封是从哪里开始的?”
“地牢!”
“地牢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地牢里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就关押了一个前几天捉回来的年轻女子。”
“年轻女子?”韩渊惊讶地看着邵庄。
“难道跟那个叫洛书的女子有关?“
”洛书?多大年纪?“
”二八出头!怎么?你认识她?“
“我认识一个叫洛书的女子,但不确定是不是她?你捉她来做什么呢?”
“想套出一个人的行踪!”
“那目的达到了吗?”
“没有!”邵庄此刻的神情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颓丧。
“那你可有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物件?”
“她的包袱都被我收走了,我翻过了,除了几瓶药和一盒针灸九针,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那她身上配戴的有特别的物件吗?”
邵庄回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她手上戴着一个碧玉镯子,那个镯子触手冰凉,更奇怪的是,镯子跟她的手腕大小贴合,没有缝隙,我当时只是想不透,这样的手镯到底要怎么才能戴上去的呢?我想问题会不会就出在那手镯上呢?“
”你分析得没错,问题就在那个手镯上,只不过,它不是普通的玉镯子,它应该是传说中的碧妖子,形似碧玉,性属寒水,故而能凝水成冰。“
”碧妖子又是什么?“
”一把有生命的短剑,大概二尺长,两指宽!”
韩渊平淡的话语,在邵庄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那镯子竟然是一把剑,那它还能改变的外貌和形态?”
“所以说,它是一把有生命的剑,章炎,你去阻止冰封。”
“诺!”在黑暗中快速闪现出一个人影,随后慢慢地迎着冰封走去。
“章炎?他也没死?”
韩渊点点头。
“我竟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邵庄一脸艳羡地说,“要是我也有个这么厉害的侍卫就好了。”
“你身边养着一群魔影还不够?”
“跟章炎相比,那都是一群废物!”
韩渊摇头笑叹:“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心!就算给你十个章炎,你还是会嫌少吧。”
邵庄笑嘻嘻地反驳道:“那不至于,一个就够了,一个就够了!”
“口不对心!”韩渊那犀利的眼神直透人心。
邵庄只得敛起笑容,闭口不言,视线故意飘向章炎。
章炎是个很厉害,很可怕的人,五年前,他就见识过了,他曾央求韩渊借章炎帮他训练一批死士,也就是现在的魔影,然而,人的天赋毕竟有别,那一批精心挑选过的死士,经章炎的训练后,仍然没有一个能学到章炎所教三成,尽管如此,有了魔影,他的实力在魏国的几位公子中也算是雄厚的了,这也让他在上一次残酷的宫廷政变中顽强地活了下来。
“这几年,你的名声似乎不太好。”韩渊负手而立,眼睛看着章炎,话却是对身边的邵庄说的。
邵庄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缓缓答道:“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违心的事情。”
“我明白!”
“你明白?”邵庄讶然看着韩渊。
韩渊给了他一个暖暖的笑容,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在闭关的四年里,天下的大小事,我都偶有关注,尤其是你,变了,我当时很担心,私下叫章炎帮我调查原因,你怪我吗?“
邵庄摇摇头,道:”我很欣慰,也许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我活得像我自己!是不是很悲哀?”
“人生在世,难免身不由己!”韩渊微笑着道。
邵庄看着韩渊那熟悉的笑容,恍如隔世,他从不曾想自己还能再次见到这个笑容。
久别重逢的挚友,没有人情世故的多余寒暄,有的是过命之交彼此间的信任,这一刻,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生茫茫,能得一知己何其难,君子之交,淡如水,关键时刻,别忘了给自己的挚友添上活命的一杯水。
“章炎应该把冰封清除得差不多了,走,我们进底牢看看!”韩渊道。
邵庄点点头,两人并排径直往地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