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给你。”
年征邪依言将刀递给了白亚瑟,不解地看着他。
握住刀柄的同时,白亚瑟眼中精芒大盛,低喝道:“低头。”年征邪狐疑地将唐月儿抱在怀里蹲了下去。
白亚瑟身上气势陡异,他右足向后,压低了身子,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又或一张拉成满月的大弓。白亚瑟的全身全灵已压进了手中的一口刀里,口中喃喃低语道:“斩术……弧月。”
年征邪还在疑惑,那钢刀已如离弦之箭,带着一道匹炼白光飞旋而出。年征邪忽觉颈后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在这炎热如炉的屋子里竟也觉得后背生寒。年征邪明知白亚瑟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竟然也有些慌得心头乱跳。手里不自觉的抱紧了娇弱的唐月儿。
只听得耳边传来像是割草般的清脆的‘刷’地一声。随即,年征邪视野内的整个赤红空间,一分为二。
年征邪从没想过刀居然可以是这样的用法。一把刀落入了白亚瑟的手中,就像是姜子牙等来了周文王,刘玄德得了卧龙先生,又或屠龙之技终于碰到了那万恶的蛟龙。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凭空竟然生出偌大威力。这一瞬之前还是牢不可破的死地,已被他的一刀斩开。
这一刀横尽烈焰,倒卷风烟。半间茅草屋被这一刀横斩成了两半。茅草屋的上半部分被这凌厉无铸的刀劲一带向侧面滑去,居然翻了出去,火焰一点也没带到屋里的三人。三人重见天日,滚滚的黑烟大部分喷向苍蓝的天空,不再有生命之危。
白亚瑟长吐了一口浊气,硬朗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显然使了这凌厉绝伦的一刀,对他也是耗损甚巨。
外面的六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茅草屋杀人的法子他们以为万无一失。却惊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个个吓得面色苍白,六神无主。
这时一道人影跃如脱兔,一阵风般从茅草屋中窜了出去,直奔武桥。
那六人呆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惊慌道:“快追快追!别让他惊扰了少镖头!”六人才想起要追出去,却听到身旁一声惨叫。他们之中的一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身上血迹宛然,是刚受的刀伤。
接着就听到了白亚瑟冷笑一声道:“把后背卖给狼的人,不是发疯了,就是活腻了。你们是哪种?”
五人一齐转身,头皮发麻地看着这个煞星。他头发衣衫四处都有被烈火灼烧的痕迹,脸上更是因为浓烟黑了一大片,偏偏这样可笑的一个扮相,却透露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那五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额头冒汗,沉声道:“刀客……白亚瑟……”
其中一个武师色厉内荏地道:“你刚才那一刀已经耗尽了内力,状态不全。还想跟我们五兄弟动手?太小看人了!”
白亚瑟不理会他的话,随意的笑了笑,转了转肩膀,悠悠道:“前九日,我跟十大高手过招,受伤一日重于一日,那时候我也没输。现在只是内力打点折扣算什么。”他深感可惜的望向武桥方向,嘟哝道:“好东西都留给少主了……”
白亚瑟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笑意:“你们五个,别让我失望。”
烈日当头,五个武师却同时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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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桥上,武虎风钢刀横在余王剑田师傅的脖子上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回不回武龙镖局?”他已经问了五人,田师傅是第六个。从第二人开始,武虎风会对每个人问一个同样的问题。愿意回镖局的他会释放,而回答不的,就一刀砍下他的头。梁东石老先生,是第一个死在这问题下的。
武虎风仍不死心,他要凭着自身的威慑力将这八人带回镖局。而如今回答了问题仍然活着的,一个都没有。
田师傅看见老友惨死,兄弟几乎全殁,早已是悲痛欲绝。他双目中透着的网状血丝,仿佛要把他的眼白撕裂了一般可怖。田师傅仰天大喊:“苍天不仁啊,为什么!我们手足兢兢业业替他爹打下基业,却遭他儿子屠戮!武虎风!你这个冷血的禽兽!但教世间还有公道,你终难逃一死!”
武虎风握紧大刀,银光一闪。田师傅人头朝天飞去,一腔热血洒了满地。武虎风连杀了六人,连一旁看着的武威等人也是心惊胆寒。
武虎风黑着脸,缓缓挪步到了王大王二兄弟面前。八人之中如今只剩下这对兄弟尚未丧命武虎风刀下了。武虎风缓缓地,抛出了那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你们两个,回?是不回?”
王大王二两兄弟本来就是如烈火般的性子,宁死也不愿低头的硬骨头。纵使被武虎风生死相胁也仍是不假辞色。王大更是呸了一声道:“作恶多端,无法无天!上天总会收了你!”
武虎风本欲冷笑一声,却发现自己气的连笑也笑不出来了。这八个人,是我武家的八个下人啊。为什么他们敢跟我如此作对?为什么他们宁死也不肯屈服?手中钢刀高举,却是迟迟不落。
武威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这般重的杀性。这六人要死他本来也觉得高兴,可真见到这样的血腥画面却又心软了。见武虎风迟疑,劝了一句:“少镖头,这两人是一对不识好歹的粗人。这时候杀了他们没的坏了少镖头的名头,外人只道是您有心跟他们计较。依小弟看,他们的人头不如就此寄下。要是屡教不改,少镖头您要取走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武虎风确也觉得今日杀的太多,正要放下钢刀,说一句今日先回府。却听得不远处一人高喊:“武虎风!不准杀!”声音响亮,如在近旁,竟是功力不弱。这人看身法虽然笨拙,却是来的极快。足下犹如生风一般越来越近。没一会儿功夫已经快到武桥上了。
武虎风看清了来人相貌,心中大怒:竟然是姓年的这小子!我派了九个武师去收拾他,还教了他们纵火的办法,这小子还逃得出来?!
武虎风大怒道:“你叫我不准杀我就不杀了么!王大王二,你们听清楚了,下到地狱阎王问起,就是那小子害了你们两兄弟性命!”说罢大刀挥落!
年征邪在远处已经见到八人中六人尸横就地,死状凄惨,心中怒气陡增。又见了武虎风举刀快要落在王大的脖子上,心下大急,只盼着出言转移他的注意力。谁想到武虎风这家伙属驴子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叫他别杀他却立刻动手。
那一刀,直直地落了下去。
年征邪眼睛盯着那必杀的一刀,心在滴血。武虎风在武桥的中间,他却还没到武桥。就算这一瞬之间用力跳的再远,也只能到达武桥的前端。对于那一刀,他是无可奈何的。王大的死亡,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就被注定了。
那一刀会杀了王大,年征邪想要喝止,却觉得自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年征邪感到有一阵狂热的灼烧感,从嘶哑的喉头烧上了充血的大脑。他的脑子里,有一根弦。约束着他的理智与感情。也约束着他全身的内力,警告着他运用过多的内力是危险的。而这根弦却在这一刻烧断了。
失控的声音和真气暴冲而出。
“我他么叫你不准杀!!!”
年征邪瞬间感觉全身的知觉和力量扩大了百倍,一直压抑着无法使用的百年内力被他狂妄地硬是提取出来。浑厚的无法形容的内劲包裹着他。他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是战无不胜的。
“呀啊啊啊啊啊!!!!”
年征邪脚下以踏碎大地的力量推进着自己的身体,他整个人腾空而起飞往武桥。如他所想,不管跳的再远,也只能到达武桥的前端。武虎风的刀快要落在王大脖子上的时候,年征邪落在了桥头。
但不止如此。准确点说,他是如一颗天外陨石般狠狠的将自己砸在了桥头。发出一声根本不是一具人类身体落在桥上能发出的巨大声响。
武虎风立足不稳,一个踉跄刚站稳了身子,却又整个人往下陷了下去。不错,陷了下去。他刚才站的地面完全的下陷了。武虎风随着地面狠狠的摔到了武桥下面的浅溪上,桥面距离桥底有一段距离。他摔的颇狠,身上受了些轻伤。武虎风狼狈不堪,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喘着气看向上方。随即,他万分惊骇地瞪大了双眼。
武虎风这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武桥,就在刚才,断了。
这座承载了武龙镖局盛名的拱桥,十年来千百高手无法踏过的武桥,被一人之力,震断了。
而造成这个恐怖画面的元凶首恶,年征邪此时刚携着王家兄弟安然踏在桥对面岸边。他轻轻回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极端激烈的憎恶还有极端冰冷的残酷。如同一块裹着火焰的寒冰般矛盾。
武虎风心底一寒,他……究竟是什么人?
但他的问题将不会得到答案。
武桥断裂的情形仍在持续,断裂的一边的拱桥吃不住重量。很快地,另外一端也开始塌了下来。
一大块长条巨石从上方落下,武虎风只感觉眼前的天地为之一黑。
随着一声某个物体被碾成酱末的声音。
武虎风的生命,也就此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