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俱乐部是矿上在市中心新修的一座大楼,高三层,其中一二两层是个超大会议厅,平时是电影院,一层周围分布着大小不一的乒乓球场馆,三层则是一个图书馆,周围空旷,四周环绕马路。
今天的职工俱乐部被老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林溪和朝文也在其中。在职工俱乐部大门处,早早的就搭好了高台,只见上面五花大绑站了约十来个人,胸前挂着牌子,上面写的罪行和名字,名字上还被大大的打了个×,每个人身后都有带着墨镜和口罩的士兵,朝武赫然在列,只是其余人都面如土色,低着头,有的都腿软的站不住,得靠士兵拽着才能勉强站定,唯有朝武把头扬的高高的,没有一点惧色。
台上的人宣读着什么,朝文和林溪却听不进去,只是一直盯着朝武,只想多看他两眼。
宣读完毕,朝武一行人被分开上了两辆卡车,前面由鸣着警笛的警车开道,卡车紧随其后,上面除了朝武等人,还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卡车还不断播放着广播,宣传“严打”斗争,控诉着犯人的罪行,但在朝文看来,这些仿佛都是西村二王在自己面前一边扇着自己嘴巴,一边又警告自己,这就是得罪他们的下场。
朝文好说歹说,把林溪说回了家,自己则一路跟着车队走了十几公里,来到了星星湾,这里是当时甘铜镇枪毙人的地方,公路在这里因星罗棋布的小山包连续拐了好几道弯,站在最高的山包上面环顾四周,其他山包高矮胖瘦也略有天上繁星的意思。
车队离开马路,顺着一条土路绕进了山,除了朝文,还有一些百姓,其中不少是要被枪毙犯人的家属,还有些看热闹的在远处的山包,眺望着。
在一个略微平坦的山坳,队伍停了下来,朝武一行人被安排的一字排开,有个长官模样的士兵罗嗦了两句,说道:“都到这了,都坦然些,一会都别躲,要不得补枪,更难受,子弹钱还得你家掏,另外,我建议你们把嘴张开,越大越好,嗯,行了,大家走好。”
朝文此时脑里一片空白,朝武却回忆着一件件往事,尤其是道北帮在自己的带领下,渐渐壮大,自己手下的兄弟,颇似梁山好汉,从来不会去劫钱,欺负弱小,在踢死王崇军之后,甘铜镇竟有难得的清静,年轻人争强好胜,斗殴的现象基本没有了,除了西村是不敢造次,其余皆服朝武,就连南光听到朝武后都会卖个面子。稍微有人斗狠、群架,只要朝武一出面,谁是谁非立刻烟消云散,所以此刻朝武觉得自己就像英雄一样,只不过学艺不精,落入敌手,唯一遗憾的是答应了林洵峰的事,只能食言了。
现场已经被两名战士挡住,老百姓只能稍远看着,朝文硬生生挤到前面,看到士兵都已经列队站好,约有二十来人,朝武在最边上,嗙!一枪过后,第一个人的脑袋开了花,倒向了一边,朝文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人群中有人已经哭了出来,嗙嗙嗙接连几枪,又倒了几个,马上就要到朝武了,只见朝武呆若木鸡,想是已经被吓傻了。
其实,朝武此刻却想的是林溪,想得是林溪做的饭,想得是林溪给自己讲的故事,想的是林溪给自己做的衣服……想到自己母亲从自己小时候就因父亲离开遭受着非比常人的困难,把自己带大,自己倒好,也不看看是什么时代,居然还逞英雄,行侠义,没能尽孝……这么一想,朝武难过的流下了眼泪。
咔咔,朝武听到了身后推保险上膛的声音,此刻自己又悔恨,又无奈,又失落,自己没做坏事,却闹得如此结局。朝文在远处扭过了头,只等枪响。可是枪并没有响,却传来非常痛苦的“啊”的一声,朝文抬头再看时,只见朝武后面的战士已经飞了出去,朝武身后已经多了一人,只见这人头带一顶长沿麻帽,糙麻乱七八糟的挡在眼睛前面,衣服穿的像个藏民,只是斜着包住自己的是青色布,而青布里面还穿着一件白衬衫样的里衬,里衬的领子高高耸起,挡住了脸庞。
神秘人手里此时已经多了一把战士的枪,可没见他用枪打谁,只是两手抓着枪托和枪管,向两边用力一扯,竟扯成了两半。在场的士兵无不愕然,哪见过有人不费吹灰之力能将枪横着扯成两半,而且哪见过劫法场,劫法场也只从书里见过,这突如其来一下,着实让现场众人慌乱起来,又由于枪决时候步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所以没几把还能用的枪,除了指导员模样的人手里的手枪还有子弹。
神秘人根本不犹豫,还在士兵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就搂起了朝武,不知了去向,整个过程快的让人无法想象,都以为见了鬼。
长官模样的士兵才缓过神,命令手下三人一组,开始上山包搜人,并派人将朝文一行人强行驱散。朝文暗自欢喜,不论怎样,朝武没死!被人救走了!但还是边走边捏了一把汗,祈祷着千万别被搜到,走了一会,就见五辆大卡车拉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朝着星星湾开去,朝文心里乱七八糟,不知如何是好。
朝文回到家,见林溪趴在桌上,准备着朝武的后事,林溪见朝文脸上并无悲伤,突然感到了一丝希望,以为朝武因为什么推迟枪决,或者是改成劳役,但不论在怎么胡思乱想,也想不到今天这出。于是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小心翼翼的问着朝文:“那……那边?”
“嘘!”朝文示意林溪小声,并又到门口处看了看,方才回来,把刚才经历的一幕细细的将给了林溪。
林溪听完简直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以为朝文在骗她,好让她一直以为朝武还活着,只是被人拐走了,不让她那么伤心,想到这,林溪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朝文一脸不解:“妈,你哭什么?”
林溪一面哭着,一面说道:“赶紧给你哥整后事吧,让你哥走了后也吃饱穿暖,别编那些骗我。“
“我骗你什么?这怎么骗?”朝文也意识到这样的事除非亲眼见,要不搁着自己,也必不会相信,于是寻思着该如何解释。
可还没等朝文想好,几声沉重的敲门声就打断了他,朝文看看林溪,慢慢的去开了门。
门一开,进来一堆人,都身着军装,门外还有,朝文看时,发现已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林溪方才相信朝文,众人与林溪一番询问后,见问不出个一二三来,便匆匆离开。
往后的一段时间,经常会有人来家里询问情况,林溪和朝文虽然有时候很烦,但心里又很矛盾,因为只有这么烦,才知道朝武还活着,他们还没有找到。
直到有一天早晨,林溪和朝文刚收拾完准备去上班,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俩人都以为是公安局又来人,只是这么早,这么狠的敲,实在是有点突兀,于是林溪让朝文先收拾,免得误了车,自己则走到门口去开门。这门一开,着实吓了林溪一下,只见西村众人将他家围了起来,为首的又是王崇军的舅舅,王进富。
“张朝武藏在哪里!”王进富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