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什么!烧了!”孙鸿恩睁大了眼睛瞪着林溪,眼神里透漏着愤怒和惋惜,但心里依然抱有一丝幻想,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问道:“你确定你烧的不是别的?”
“如果不是,我们家再没有书了,三树发生这事我哪还敢留这些东西呀。”
孙鸿恩明白林溪根本没有必要骗他,于是瞬间感觉人生无趣,自己活到现在一心向武,平素里就是看到个街头杂耍卖艺的也定要前去瞧个明白,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独门功夫,这下可好,自己一直惦记的武功秘籍居然轻易的就让人付之一炬,张有年现在也出了事,自己……
林溪看着愁眉不展的孙鸿恩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思也只是一心盼望着能从他口中听到点慰藉的话,可是没有。孙鸿恩正自顾自的想着心事,谁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原先的愤怒、惊愕、失望、惋惜都没有,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风平浪静。过了许久,孙鸿恩才开口,说到:“你回去吧,孩子还在屋里,我这就告辞了,哦对了,这两块多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东西吧。”说完硬把钱塞到了林溪手里,可林溪错愕之后说什么也不肯要,孙鸿恩话不多说,敞开步子就奔走了,林溪要追去可发现他跑的实在太快了,走了两步便停住了,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犹豫片刻便转身回了屋。
朝武可没那么听话,一是心里有鬼,二是作为孩子好奇,他俩出门没多久朝武就扒门缝偷看上了。虽然听不见说什么,但是给钱的动作却被看见了,之后孙鸿恩走后,朝武还暗自嘲笑自己的母亲,心想“我孙师父是和何等人也,你居然还想追,哈哈”,但转眼看见母亲回来,便手忙脚乱的赶紧回了里屋。林溪推门的时候朝武赶紧把头漏了出来,假模假样的问母亲怎么回事,生怕孙鸿恩告诉了她自己拜师的事情经过。
林溪对孩子从来不撒谎,并且也时时告诫他们不要说谎,所以林溪除了张三树批斗一事不涉及外,把孙鸿恩的一番话尽数告诉了朝武,也是希望自己的一些事孩子能开始试着帮自己分担。
朝武一听心情奇好,心想孙鸿恩原来是自己父亲的连长,还曾给我父亲武功秘籍!来这里原来是为了寻我父亲和武功秘籍!这一下朝武心里的包袱一下子就卸掉了,身为一个孩子,也不细想,马上带着一脸骄傲的表情对母亲说:“妈,我早就认识他啦。”
“嗯?”
“其实他就是住那个棚子里的怪人,他是我……师父……!”朝武起初一脸得意之情,但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此时忽然想起孙鸿恩给他说的第一条规矩,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在跟他学功夫。但是,话都说到这了一时也没办法周转开,于是朝武断断续续的把拜师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林溪,最后还加了句:“师父是不让我说的。”
林溪听完自言自语道:“他让你拿二斤白面拜师学武功其实是想让你从父母那张口要,你父母听你要白面肯定会问你原因,你说完原因你父亲如果真是他说的那个张有年,可能就知道了,就会去拜见他,应该是这样不错了,可没想到你竟会不问自取,真是丢人,人张大哥该怎么看我夫妻俩,教育出来这样的孩子,哎。”
朝武觉得母亲分析的有道理,脸上开始不由得微微发烫,先前的骄傲劲一扫而空,头一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母亲又说:“这两块多钱你一会给你师父送过去,咱不能要,听着没有?”林溪说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妈跟你一起去,你先跟朝文玩一会,妈去给你们做饭。”
“妈,吃完饭能不能休息一会在去?”朝武一早上就去了孙鸿恩那,练了一上午的武功,费脑费体力,这会虽然不是太饿了,但是却倦了,所以赶紧请示母亲,希望能好好补一觉。
林溪寻思反正不急这一会,晚点去也好,现在孙大哥还不知道回没回呢,便一口答应了。
孙鸿恩回到棚子后心事重重,一时不知该干什么,正自踌躇的时候,耳边忽然飘来一阵熟悉的箫声,孙鸿恩眼疾手快,不待调子改变,唰得扯下衣服上一块布,迅速的塞满两个耳朵,但却徒劳,箫声还是肆无忌惮的传到自己脑中,好像只要它愿意,便可以从全身的任何一个角落钻进来。不过好在这回的箫声并没有让孙鸿恩感到难受,而是感觉此曲如云初聚,如雪飘飞,浑身真气竟不受半分影响,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丹田始终提着一口气,以防不测。可过了一会,脑海里突然随着曲子的顿挫变化浮现出了一幕场景,那里洁白无暇,天地合一,一望无际,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面对着自己,但怎么看都看不清他是谁,只隐约感觉他是来无影。
身影开口说话了,没错,正是来无影的声音,但他说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只是自己脑子里感觉到他说的大意是日子改到今晚,见金山上见。就这样持续了一阵,眼前是看不清的人影,耳朵是听不清的言语,脑子里重复的是今日见金山见。缠绵箫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孙鸿恩才缓过神来,原来这箫声是在传达一种信息,让自己今晚就去见金山。
孙鸿恩一边回味一边暗暗称奇,这些东西想是那个瞎子的手段不会错了,一首曲子就能让人产生幻觉,调动自己的思维给自己传达信息……
“哎。”孙鸿恩叹了口气,走出屋门,呆呆的望着远方,思绪万千。
朝武一觉醒来,看到母亲正在收拾着家务,整理着衣物,尤其是父亲的衣物被单独整理了出来,貌似是要打成个包。这时才想起父亲的事,于是睡眼惺忪的问母亲:“妈妈,爸爸怎么了?”
林溪知道孩子迟早要知道这一切,但是还是告诉朝武说父亲出差了,要去个比较远的地方,临走前特意嘱咐要听话云云。然后把话题一转说到:“走,咱们去给孙大哥把钱还回去,收拾收拾,走。”
朝武对父亲的突然离别稍微有一丝悲伤,父亲虽然比较严厉,但从小到现在真还没打过自己,走到哪都把自己扛到脖子上,自己缠着父亲讲故事,父亲总会耐心的讲个故事给自己听,不过自从朝文出生过后嘛,自己的待遇可就低一点了,啥好处都让朝文占了,想到这,朝武又觉得只要妈妈在,爸爸就算出差也没啥。
下午虽然不冷,但阳光不是很好,总被云遮着,虽然这样半阴天在这里很常见,但是当地没人会认为这样的天会下雨,不过实际也的确如此,只是天阴着,连风都没有。朝武和母亲手拉着手朝孙鸿恩棚子走去,一路上只顾走路,也不与人打招呼,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这回林溪亲自上前敲门,说是门,其实就是敲着板子弄出点声音,可没想到在门外敲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动静,于是低头看看朝武,朝武领会意图上前撩开帘子:“孙师父!孙师父?”头伸进去再环视棚内时,又是空空荡荡。林溪见状对着朝武说到:“咱等等吧,一会孙大哥可能就回来了,上回咱大概这个点来不也不在嘛。”朝武这回心里平坦,孙鸿恩不在到反觉得有些失落,于是点点头,进门做到了长凳上,可这棚子里什么都没有,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如果没人跟他玩、讲故事,那可就太无聊了。于是屁股还没坐热就从凳子上跳下来出了棚子瞎溜达去了。
林溪也跟了出来,她总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在人家屋里呆着不合适,主人不在也不能因为没有门就不打招呼随便进出啊,所以还是跟朝武在外面等好了。突然朝武小手拉住了林溪摇了摇,另一只手沿着铁路指向远方,林溪顺着手指方向聚精看时,似乎有个人影在走动,朝武说:“那就是孙师父,我能看出他姿势。”林溪眯着眼极力远眺,看到那个人影似乎越走越远,赶忙吩咐朝武:“你赶紧去追过去,把钱给孙大哥还给,我就不在这呆了,我就回家了,朝文一个人在家,你完事不行的话,就把你孙师父叫到家来,一起吃吧。”
朝武得令开开心心的接过钱顺着铁路追了过去,林溪丁丁的望着朝武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不安,但一想朝武是去追他师父,孙大哥也不是歹人,倒是朝文一个人在家,最近又有个杀陈友农的坏人,太不放心了,于是便赶紧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