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子政告诉了阿落自己的身世。既决定要爱,便要爱得毫无保留。
那日之后,阿落也不知如何面对刘子政。刘子政也知她害羞,也再未做出越距之事。心下只盘算着待她及笄之后,便娶她为妻。
况且自己虽是北国的皇子,但流落在外多年,想要回朝已绝无可能。若是齐国太子不找到这里,这样平稳安定的日子他也很喜欢。更何况,他有了他。那些恨意竟也觉没那么重要了。
然他也明白,这世上还有一句无可奈何的话。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因此当他看见自己的阔别多年的母亲时,并没有多么大的触动。
“政儿,北国来人了。我已央求他带你回去。”那美艳的女子,眼角已有了细小的皱纹。岁月的刀痕,多少胭脂也无法掩盖。
“央求?母亲的词用的怕是不太精准吧。”刘子政冷冷的嘲讽道。
果然女子脸色大变,却依旧惨淡的笑着,
“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啊,齐国太子就快追来了。你快走。”
说罢,便把刘子政拉出了院子。门外歇着一辆马车,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站在车前。
“殿下,臣是北国丞相,特来接殿下回国。”
“北国,我不屑于回去。你们走吧,纵是齐国太子来了,我由他杀了便是。”
“既如此,那臣就多有得罪了。”那男人突然抽出刀来,用那刀柄将刘子政敲晕了。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那烦请丞相将政儿带走了,请务必护他平安。”女人终于落下泪来。她多次委身于他人,不过是想护她唯一的孩子
周全。
当年在北国,国主因她是齐国人,本就怀有猜忌,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相信。后宫皇后更是手段狠辣,留政儿在北国,他根本就活不下来。自请回齐虽是下下策,但却不得不为。
可如今北齐交战,政儿再留在齐国,则必死无疑。自己用尽手段才将吕丞相收入帐中,央他带政儿回北国,是自己能为政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爹,是女儿连累您了。”她跪倒在已花甲之年的父亲面前,伤心不已。
“无事,我一个老头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你不知,这些年还有个女孩住在这儿,唤作阿落。莲儿,你去溪边寻她,让她千万躲好。”
刘爷爷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还是担心阿落。正巧她出去浣衣,希望她能逃过此劫。
莲夫人点点头,这时候能护住一个便算是积功德了。可不等她出门,齐国太子已带人包围了刘家。
“莲夫人,这是要去哪啊。”齐国太子生性嗜血,最爱的事便是屠戮。他眼底青黑,恶狠狠的盯着莲夫人。
“爹,女儿先走一步!”莲夫人知道自己绝不能被活捉回去,她不能让自己透露出政儿的行踪,更不想再被太子凌辱。她拿出早就备好的匕首,快而决绝的刺向了心口。
“贱人!”
齐国太子将她一脚踢开,“给本太子搜!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刘子政!”
“是!”他身后的侍卫进了屋子,一阵骚乱之后,除了刘爷爷的尸体,什么也没找到。刘爷爷是服了毒药自尽的,同他女儿一般绝决。
“看来已经跑了啊,来人啊!放火!”齐国太子震怒,摔门而出。
却说阿落在溪边看见一大群侍卫出村子,心里疑惑,倒也没有多虑。只当是哪位官老爷丢了东西,着人来寻的。
可等她回家时,看见熊熊燃起的大火,吓得面色苍白。
“子政,爷爷。”阿落哆嗦着,打算冲进去。却被围观邻居拦得死死的。
“阿落,刘家得罪了皇帝。里面的人都死光了,你进去干嘛。”村人劝慰着,他们不了解详情,但却知人是死了的。火没完全烧起来前,那院中躺着一老一少两具尸体,看得可是真真的。
“子政呢?子政也死了吗?”阿落丢了魂似的,无力的垂下头。
“你说那个男孩啊,好像之前走了。坐马车走了。”
“你眼花了吧,什么时候走的。”
“我瞧见的,那尸体分明是一男一女。那小子大概是提前躲出去了!”
村人七嘴八舌的争论着,阿落也无力去阻止。她记得子政曾对她说
“若哪****走了,你一定记得等我。等我做了北国国主,便来接你。”
他大概明白劫数是逃不过的吧,可回了北国。便是安全的吗?阿落失魂落魄的走出村子,刘家烧尽了,她已无家可归,无人可依了。
她想念子政的怀抱,子政的微笑,子政对她伸出的左手,以及那个浅浅的吻。她第一次明白想念是多么的蚀人心魄。
“你想为你的子政做些什么吗,阿落。”低沉的男声从天边传来,悠远却无比清晰。
“你既如此爱他,难道不想替他做些什么吗?”男人的声音飘扬在半空,似近似远。
“你是何人!你在说什么。”阿落惊恐的望向四周。她不过才十四岁罢了,独自一人在外遇见这样的事情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我”刹那间,阿落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眼睛里仿佛装了星空,轮廓温柔,嘴角含着浅笑。“便是我。纵是我说了身份,你便会信么?”那男人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挑起阿落的下巴,那扇坠不知是何等玉做的,轻轻晃动传出的声响,使人迷醉其中。
“长的倒不算丑,尤其这双眼睛。”他戏谑的看着阿落,评价起她的相貌来。
“你刚才说,我可以帮子政了怎么帮。”眼前的男子虽美,但不及子政万一。阿落之所以与他搭话,不过是想问清楚他方才话里的意思罢了。
“爱让人愚钝,这话说得果真不差。看着我这样的男子,你居然还想着那个刘子政。”那男人竟渐渐的贴了过来,阿落想起那日午后的吻。忙向后躲闪。
“请公子自重!”她有些生气了,这男子凭空出现,果然是只妖物。
“罢了罢了,我不逗你这个小女孩了。”那男子大笑,将那扇子打开,竟变幻出了一副地图。
“你应该知道,以刘子政的处境来看。他回北国,也难逃一死。不过你顺着这图上画的,去到这座山上。寻那株一半为荣一半为枯的树,它唤做半生。与它做个交易,一条性命换一个愿望。到时你只需将手臂割开,将血喂向它的枯枝,它自会苏醒,与你交易。”
那男子伸出一只手来,手上阵阵雾气,片刻间,雾气散开,一个卷轴出现在阿落眼前。”这便是我扇子上的地图,方法我告诉你了。为不为可全在你了。”
阿落接过卷轴,男子身形便不见了。
“落桑子,来生再见了。”半空里传来声响。随后一行鸟飞过,四周寂寥。
“落桑子”阿落喃喃自语,只觉曾听过这个名字,却记不起是谁。她遂也不再理会,将那卷轴打开。
那山离这儿并不远,可阿落还是走了两日。她没有停下来,也未饮水进食。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疲累。那卷轴随着她的移动也在变化,山越来越大了。终于这个黄昏出现在她面前。
阿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子政说过让她等,可她害怕她等不到那天。与其苦等一生到终老,不如拿自己的性命换他加冕为王。
阿落看向面前的山,悬崖边的半生已隐约可见。那个男人果真没有骗她,那树确是一半为荣,一半为枯。形状怪异。
她又花了一个时辰方才登上悬崖,此刻已不早了。阿落在崖边立了很久,想起四年前子政将她带往了新的生活。没有他,也绝不会有今日的自己。这四年,阿落觉得足矣。她不愿让子政有一丝丝的风险,那样的少年郎本该活的肆意。
于是她划开了自己的胳膊,很痛。比外祖父落在她身上的鞭子还要痛。她将胳膊靠近枯枝,那枯枝果然开始活动起来。
阿落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血在一点点的被抽干。
“半生,我的愿望是让刘子政成北国之王。”她艰难的突出这几个字。
半响,那半生竟问她,是否后悔。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重重的摇头,下齿咬住下唇,滴下的眼泪开成了花朵。后来,阿落晕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她以为自己的魂魄飘到了天上。四周开满了花,她睁开眼,云雾缭绕。这就是人死后来的地方吗?她心下疑惑,可脚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她忙起身看。
脚边的并不是东西,而是人!和阿落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
阿落吓得坐到地上,屁股却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啊!怎么死后还会疼啊!”
这一声竟将那个人吵醒了。她揉揉眼睛,突然又放下,再看看自己的手!
忽然回想起了昨天的事,在它吸女孩血的时候,只觉这世间没有比她的血更纯净的东西了,这女孩眼睛也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杂质。于是昨天,自己曾史无前例的停下来问她,是否后悔!见她摇头,便下定了决心喊出了自己的承诺。
“我答应你,让刘子政成为天下之王!”
半生突然惊吓到了似的,问题就出在这!北国之王到天下之王,自己竟不小心许了两个愿望。只怪这臭丫头的血太好喝,竟让自己一时忘了宿仆的事情。如今自己幻为了人形,只怕是已经与她结成了契约。
她不满的瞪向阿落,却在她体内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