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落桑子,那个灵界的传奇人物!”半生见漫山遍野开着的灵花,和阿落身上似有若无的灵气,惊讶的说。
“什么落桑子!我到底有没有死嘛!”阿落记得那个男人也对她说过落桑子的事情。只是她根本不知那是谁,自己虽平日里能看见别人瞧不见的东西,但这只是人间称的阴阳眼罢了,不过是天生的。所以阿落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不同。
“你没死!你同我半生结为了宿仆!况且你前世是落桑子,世间少有的由妖修炼为灵的传奇人物啊!”半生无语的朝着阿落撇嘴。
“那既是传奇人物,怎么又成了我这样一个凡人呢。还有你说的宿仆是怎么一回事。我既没死,那你答应我愿望呢?子政会当上王吗?”阿落彻底糊涂了,将她的问题一股脑说了出来。
半生敲敲脑门,无奈的摊开手,“主子,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阿落点头,寻了个舒适的地方。抱着好好听故事的表情。
“你的前世是落桑子,她用了数万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花妖修炼成了花灵,其灵力不低于生而为灵者。只是如她这般的灵,每千年有一劫难,换做白丧。本来呢,落桑子已渡了三次了。可十四年前,不知为何,她在渡白丧时被至阴之力所伤,结果失败了。堕入了轮回,转世为人。便是你了。”
“咳咳,至于你我之间的事嘛。简单点来说便是你成了我的主子,我是你的仆人。因为昨晚我一时不小心许了你两个愿望。”半生突然压低声音道,
“你的子政,死不了。我许过诺,让他当上天下之王。短则三年,至多七年,他便可逐鹿中原,登基为帝了。”
阿落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谢谢你,半生。”她看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个女孩,真诚的道谢。
“不必谢我,你保护好自己。要记住,你若死了,我也就散了。况结为宿仆后,我已无灵力,一切靠你自己了。”半生叹了口气,“往后再想找我,到这里来,滴一滴血就好。”
她又慢慢幻成了一棵树的模样,阿落站起身来,伸开双臂用力的抱了一下树干,
“还是谢谢你,半生。”阿落微笑的再次道谢。她的愿望已达成,不论前世是谁。今生她是阿落,说好等子政归来的阿落。
阿落下山后,去了一处小镇。她画的一手好丹青,那是四年间子政教的。靠着画画和一两件绣品,阿落的生活也尚可支撑。
只是齐国与北国战事不歇,百姓的生活也无安生可言。齐国官吏腐败,权臣借着战争大肆敛财。赋税一年比一年加重,这镇上不过两年光景,已多了许多难民。
阿落平日里不常出门,只在每个月月初去东市卖了字画和绣品,再稍些盐油之类的回家。平日里都待在家中。
可这一日,正值月初,她拿了东西打算去东市,却刚迈出门槛,衣裙便被人拉住了。
“姑娘,赏口水喝吧。”男子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阿落朝那人看去,衣衫褴褛,脸上脏的看不清面容。她起了恻隐之心,便将那人扶进了屋子。
她沏了茶,还备了热水让他梳洗了一番。
“公子谅解,我实在是没有男子的衣服。”阿落只找到了一块绣布,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生谢姑娘还来不及,怎会怪罪。”那男子身量修长,面容清秀。言辞之间也带着书生气。
那男子进了内室,换上了那绣布。不过是披在身上,腰间在用跟布条系住。虽勉勉强强盖住了,只是手却拿不出来。
阿落见他这般模样,觉得好笑。
“谢姑娘一茶之恩,柳言无以为报。”
“不必了,只是公子何以流落到此境地。”阿落示意他坐下,关切的问。
“小生从北方逃到此地,因战火烧了家园,逃难中又离了家人,一路辗转颠簸,方才到了此地。”柳言眼里流露出了对于战争的恐惧。
“北方还在打战?”阿落想起子政,她处在齐国的最南边,只隐约知道北国这两年国力强壮。可具体战况她却并不知情。
“何止只是打战,那简直是屠城!”柳言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放下,“北国新帝殷政!就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
“殷政!”阿落失声喊出,心下想着莫非是子政。遂赶忙问道,
“公子,这殷政是何人,何时及位的?”
“姑娘,你竟不知。这殷政年初及位,据说他曾在齐国当过质子。前两年回北国后,串通丞相吕氏,手刃亲父。并挥师南下,一路上势如破竹。他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攻下一城,便屠戮一城。如今齐国政权已岌岌可危了啊!”
阿落脸色发青,身子也哆嗦起来。
柳言并未注意到阿落的变化,只将那殷政的罪行一笔笔的,慷慨激昂的大声道出。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子政不会这样做的!”阿落终于崩溃,捂住自己的耳朵打断了柳言的话。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柳言不知何故,只当她是怕听那些事。遂低声安慰,半响,阿落的情绪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只是阿落终究是不信的,她的子政,那个面容虽冷酷,心里却无比温暖的少年。绝不会是柳岩口中所说的那个殷政,绝不会是这个毁她故国的殷政。
只是她忘了,天下之王的位置必须用鲜血来成就。子政的路,是她阿落选的,天命不可违。
却说柳言在阿落处歇了数日,期间两人再未谈起殷政的事情。那天阿落的反常,柳言虽好奇,可也不好提起。
这姑娘心地善良,不仅给自己置办了几身衣裳,还不避嫌的收留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柳言自小读圣贤书,学君子事。心里把阿落当作了大恩人,因此当阿落央求自己带她北上时,柳言虽有犹豫,终还是答应了。
阿落想北上,亲自去看看殷政。虽然按照柳言所说,殷政必是子政无疑。但,阿落,想亲眼看看。
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东西,便动身北上了。一路上,果真如柳言所说,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北国军队已经快靠近都城,而阿落和柳言也狼狈的走到了都城的郊外。还只需一日便可到都城了,便靠近了北国军队。
“阿落姑娘,吃点吧。”柳言将馍馍撕下一大半递与阿落,却被阿落摆手拒绝。
她的身子就算是一月不进食也无碍,况且她越靠近子政,心就越慌,怎么会吃得下。
柳言看着身边这个三四日未进食的柔弱女子,无语凝咽。这么多天了,阿落始终不肯解释来北方的目的。柳言心里隐隐失落,他很欣赏这个女子。可他瞧得出阿落心里住着别人,那个人住了很久。不是自己可以替代的。
“柳言,谢谢你陪我到这。都城的人都往南边逃了,可见城快守不住了。你只需送我到这儿,随他们走吧。”阿落看着逃难的人群,对柳言道。
“阿落姑娘,柳言不可能留下你一个人逃走的。”
“倘若公子因我而死,那阿落此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阿落决绝的往都城走去,留下一句话和一抹孤寂的身影。
柳言立在原地,没有动。一行清泪缓慢落下,原来此生终是路人。
却说阿落又不眠不休的行了一夜,方才瞧见巍峨的城门。齐国,也曾繁华过。可如今,万般皆成空。
阿落走在空寂的街上,路边剩下的只有些行不动的老人。偶尔还会传来婴儿的哭声,战争的气息浓烈的压制住每个人求生的意志。
阿落已经能听见铁骑声,嗅得到兵刃嗜血的味道。天色初白,微微有些亮光。阿落登上城楼,她穿的是绿色儒裙。那是她随身带着的,同六年前的那套一般的模样。
千万军队向她奔驰而来,从一条线渐渐拉成一个宏伟的军队。
打前头的殷政此时兴奋的不能自已。齐国的都城近在眼前,当年的耻辱他要一笔一笔的清算。当年做质子时的屈辱,他要亲手报仇。
只是当他看见那城楼之上,那着绿衣的女子时。双手猛的拉住了缰绳。大军随即停住。城楼之下,寂静无比。
那是阿落,这些年一直掩埋在他心里的那个女人,他的初恋。这两年,野心和仇恨使得他无暇顾及其他,包括阿落。可纵是如此,他也还记得他的诺言。
“阿落,倘若哪****走了,一定要等我回来。”
如今他回来了,但不是来接她,而是要亡了她的母国。
城楼上的阿落也看清了那马上的人,确是子政,可着了盔甲的他却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那个子政,去了哪。
阿落轻声叹息,原来她的爱如此自私。因为这份爱,齐国子民,国破家亡。她不怪子政,她恨的是自己。
“子政,我等到你了。”她纵身跃下,城楼巍峨,她如一片逝去的绿叶,跌落在泥里。
当初那个秀才说过,她,落而无尘。如今也是如此,因为天下起了雨,倾盆之势,冲刷着所有的罪恶和哀伤。
“半生,对不起了。我没能保护好自己。”这是阿落,落地前想的最后一句话。地上开满了花,暴雨击而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