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
来人闻言,看到崔秉错愕的面容,温和一笑,转而走向屋内,“沙陀,结果如何?”
沙陀忠也不抬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奇怪……太奇怪了……竟然……”
“同那个小贼说的全数吻合?”狄仁杰淡然瞥过屋内,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在意。
“目前看来是这样。”沙陀忠点点头,“竟然和他所描述的丝毫不差。”
崔秉原本逃出门外,可看到狄仁杰走了进来,他便不自觉地跟了进来,听到这两人的话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丝毫不差……的意思是……”狄仁杰面上浮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笑容,“有一株藤蔓在他的身体里生了根,发了芽,刺破他的身体,在这寒冬里开出了鲜红的花簇?”
沙陀忠点点头。这样的平静让旁边单单听着这话,便已经咋舌不已的两个人,同时更为惊愕地看向眼前这两个异常冷静的人。
“……啊……”狄仁杰陷入沉思,“你看我说那个人说的是真话吧!你还把我给他的那一缅给抢回来了,唉……”
“他的话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沙陀忠转向崔秉二人,“你们说要是有人告诉你们有藤蔓刺破人的身体生长出来,你会信吗?”
崔秉二人呆愣在原地,木然地摇了摇头。
狄仁杰一笑,“说的也是,人所相信的始终只是自己相信的罢了,不想相信的即便是事实又何如。”
“如今怎么办?”沙陀忠等待着狄仁杰的回答。
“能怎么办?”狄仁杰一声唿哨,马蹄声、嘶鸣声接踵而至,“再去找那人咯!”
“额……他不肯再说了怎么办……”沙陀忠面露难色,毕竟自己抢回那一缅钱时的确算不上客气。
“你抢的自然你去把他哄得回转过来。”狄仁杰飞身上马,纵马飞驰而去,“崔秉,请将长安近年来有交易记录的藤蔓花卉品种整理出来。”
“喂!狄……你……”沙陀忠也跳上马,跟着狄仁杰冲了出去。
“大理寺内不能纵马……”崔秉叹了口气,“……是……可是您还没说到底要整理什么内容啊……”
“少年人啊……”
崔秉回过头,正对上了师叔怜悯的眼神,回想起他方才也对那两位的话惊愕不已的样子,不禁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可还未待他开口,对方就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砰地合上门。
“没事儿别老跟这儿呆着,打扰我休息!哼!”
崔秉无言地看着合上的门扉,默然仰起头看向天空。不远处的天空中,乌云正悄无声息地集合在一起,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花卉……”崔秉看着天喃喃自语道,“……花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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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哎?不是?”
“兄台?哎?”
“兄台!哦,失礼!失礼!”
“兄台?”
……
沙陀忠在人群中寻寻觅觅,当时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沙陀忠凭着记忆,一个一个找过去。而狄仁杰则很是悠闲地捡了一家干净的酒肆,点了壶酒,施施然看着焦急而忙碌的沙陀忠。
“这不是……水……”狄仁杰叹了口气,又要了一壶茶水,递给沙陀忠。
沙陀忠吐掉嘴里的酒,不过些微的酒气,他的脸却已经通红了,木愣愣地看着狄仁杰笑道,“嘿嘿,我找了一路,嘿嘿,没人看见那个人,嘿嘿,他们都说太早了没瞧见,嘿嘿,没瞧见……”
“一个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再去找寻时却找不到的乞丐呵,有趣!有趣!”狄仁杰看着已经醉醺醺对着旁桌人傻笑的沙陀忠,“沙陀,你还记得早上遇到那个人时的境况吗?”
“恩……好像……好像是他突然冲出来向你……向你讨银子……然后……然后……你给了五个铜子,他还不满意……说要给你讲个故事……换……换金铢……然后……然后他就说……有一天晚上,他看到一家富贵人家灯火通明……鼓乐吹笙……就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讨到些好东西……”
“结果他没讨到东西不甘心,于是从后墙翻了进去,却发现原来是这家的主人在宴客,宾客围坐一圈,皆如痴如醉地看着中间一名旋舞的女子。那女子一头飞瀑一般的褐色长发,穿着胡人的薄纱舞衣,皮肤白得仿佛冬日里的初雪一般,腰肢软得好似春日里的嫩柳,脚腕上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舞动而叮当做声,他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好像天上的仙曲一般。”狄仁杰饮下一杯酒,不知是在说给沙陀忠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他继续道,“那一头飞瀑一般的长发也随着她的舞动而摇曳,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单单是背影已经足以让人看得如痴如醉了……”
沙陀忠傻笑着看着狄仁杰,接着道,“然后那个女子跳着跳着就跳到了主桌前,一脚踏上主桌……嘿嘿……踩在主桌上跳起舞来,葛中丞看得傻了眼,而那女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勾引起葛中丞来,两人亲亲我我……嘿嘿,都快分不开了……”
狄仁杰将茶碗搁在沙陀忠嘴边,沙陀忠捧着便牛饮起来,狄仁杰笑道,“故事便是故事,说得再好,也脱不开说的人乐于相信的事情呵。”
“什么?”沙陀忠打了个嗝,抬头问道。
“既然有人想让我们去查西域的女子,我们便去查一查好了。”狄仁杰按下酒钱。
沙陀忠使劲眨了眨眼睛,依旧是醉酒的模样,“……为什么?”
“因为……”狄仁杰拎起他,“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