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识水性,落水的那瞬,本能地扑腾着大声呼喊,可周遭依然是昏黑寂静一片。很快她的身子就开始往下沉,她几乎看不清湖面,也再憋不住气,只觉着湖水不住地灌进鼻腔,她想挣扎着睁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好似有东西拽着她不断地拖向一片漆黑的深渊。她第一次真正觉得死亡的临近,她想起了舒翁,想起了她还未了的明州余姚比试,想起了她要光大吉州瓷的夙愿,她不想死,也还不能死。可她的知觉却在分秒流失。就在她将浑然不觉的最后一刻,仿佛听见不远处有扑腾划水的声响,但很快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舒妍醒来已是四日之后的事。她只觉得脑袋沉沉,睁眼坐起身来竟张大了嘴:“禇哥哥?”她伸着脑袋向四处张望起来,确信自己是回到了客栈,却并未看到其他人。她猛地想起落水一事,颤抖着声音道:“我,还活着?”两眼直直地望着杨禇。杨禇原本觉得她的模样好笑,可见她两眼似噙着泪水,还有些瑟瑟发抖,显然依旧恐惧着。他最见不得她这般受委屈的可怜状,他轻轻将她带入怀里,抱着安抚了下。她伏在他胸口还在念叨:“我真的活着?”他轻抚着她的青丝安慰:“活着,当然活着。有禇哥哥在,妍儿永远会活得好好的。”她把头埋进他怀里用力点了点,从小她禇哥哥就都会护着她,让她感到安然。
舒妍此时方彻底清醒,怔怔望着杨禇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我睡了多久?莺姑姑他们呢?”
“你总算想起问这些了。今儿四月十七,莺姑姑和凤舞都守了你几日了。荀管事正准备着打点行李打道回府呢。”
“什么!”舒妍急得脸都上了火,急急就要下床。“我不回去!我答应阿爹的,快快备马启程!”
杨禇立马拦着她:“你就这般模样,出什么门!好了好了,没说回吉安,你老实先吃些东西。”
正闹着,瞿莺和凤舞进了屋来,见舒妍已醒,甚是高兴。瞿莺端来一碗热面汤,坐上床沿看了下舒妍的脸色:“这回可真是吓死姑姑了。姑姑差点就犯了大错,没法跟你爹交代了。”“我现在好好的,没事了。这事本也蹊跷,姑姑不用自责。只是耽误了日子,我怕……”
“再歇一晚,明儿一早出发,再有两日便也可到明州了。误不了。你就安心吧。”杨禇宽慰道。
“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是有人救了我吗?禇哥哥你又怎么会在杭州?”
瞿莺迟疑了片刻,杨禇却道:“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凤舞姑娘。”说着看了一眼凤舞,凤舞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冲舒妍扯了扯嘴角。
“哦?那舒妍在此谢过凤舞姑娘了。”她向凤舞行了个礼。凤舞却直摆手。
“你这丫头,还真能遇上贵人。那日落水后,便有人将你救起,上得岸来时恰被栖凤楼凤舞姑娘的一位好姐妹认出,说下午在栖凤楼见过你,才将你带到了凤舞那里。我们这才能寻到你。而我恰来了杭城,乘着闲暇陪场面上的朋友来栖凤楼转转,顺便也看看凤舞,却不想竟遇上一个昏睡的混球。”说着便又望向了凤舞。凤舞也冲他会心一笑。
舒妍也无心同他拌嘴,心里总惦着三日后的那场比试。此番看来,这场落水并不像意外,她总觉得这场灾祸同余姚应试似有关联。果然杨禇小心地关上了屋子里的窗,同她们三人道:“你落水始末,我大约已派人打听清楚。那日有人见你上了湖边的一艘木船,之后便发生了船翻堕水一事,而那船家却不知了去向。依我看,此事怕是早有预谋。有人已在此地盯上了你们。我虽没能问出那日替你撑船的船夫身份,但也坐实了他并非是在此地招揽生意的普通船家。妍儿,舒老同你没惹上过什么人吧?不过想来你们必不知情,否则也不会没有提防了。”
“那****的确上了一个老者的船,起初他还哼着曲,可当我发现周遭不对劲的时候,他竟已消失不见了。他们既知我行踪,想必一定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我估摸着是否与“卿老怪”招募弟子一事有关。”
“的确如此。”杨禇点头。
“那我们再去往余姚,岂不是还在犯险?”莺姑姑紧张起来。
“没错,但这也不是我们能自行摆脱的了。只有等着看看他们还有何进一步的行动。姑姑暂不必担心,杨某会陪着一同前往余姚,直到这场招募比试结束。再往后我们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众人在客栈用过晚膳,杨禇本想送凤舞回栖凤楼,可现下却又寸步不敢离开舒妍,凤舞倒是懂事乖巧道:“杨大哥留步,眼下危机四伏,妍儿身边少不了要你盯着。我在杭城人头熟,自己回去不打紧。”于是杨禇送她到门口,嘱咐她小心,便去了舒妍房里再探看了一番,确信无事后这才在舒妍与瞿莺的隔壁屋里歇下。
子时刚过,客栈的楼梯传来一阵局促凌乱的脚步声,杨禇早就警醒,握着长剑站到了屋门后。此时居然听到过道中有男子似在呼喊“妍儿”的名字,他眉头紧了紧,待细细分辨这声音居然有些熟悉。舒妍昏睡四日,本就睡不着,听得有人唤她名字,那脚步声也似奔着她的房间而来。再细听一回,她便已知晓来人身份。“吱嘎”两声,杨禇和舒妍几乎同时开了门,一脸风尘仆仆、急急喘着气的杜公子站在了他们面前。他顾不得他们的惊愕,上前一步就将舒妍的手握在手里,焦心地探看着她的脸色:“妍儿,你怎么样?怎么可以又涉险!”不待她反应,他竟用力一带,将舒妍紧紧抱在怀里念叨着:“我告诉过你,不许你再轻易涉险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完全一副不顾忌杨禇和瞿莺的架势。舒妍尴尬得羞得脸通红,杨禇实在看不下去,咳嗽了几声,才拍开了他这位兄弟。杜恒却无半分不好意思,对杨禇道:“我知道妍儿来了杭州,我刚从栖凤楼来,凤舞都告诉我了。”
原来杜恒办完洪州的生意后又去了周边索了些年前的债务,转眼也就一月过去,想着妍儿那边也该差不多完工,既然要送货去江宁府,倒不如再护她同行一次。可到了吉安舒府,却被告知她已于五日前动身去了杭州,并要去明州赴什么招募大会。因舒翁说起瞿莺会在杭州与舒妍汇合,他便一路急赶,想着若有机会她们定会与栖凤楼的凤舞小聚,这才听闻了舒妍的死里逃生。
第二日,杜恒便同舒妍的这对人马一同上了路,他得知如若舒妍真的入了师门,便要清修一年六个月,恨不得日日陪着她,让她时刻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杨禇同杜恒并肩骑着马,舒妍则同瞿莺坐在车里,荀管事夫妇亲自驾着车,四个伙计一路跟着,这个队伍规模也委实不小了。舒妍曲着膝盖抱着手想心事,瞿莺却在一旁朝她笑着:“我们妍儿如今有心事了?姑姑来猜猜,这究竟是为两日后的应试发愁呢,还是为哪位公子发愁呢?究竟是想成了那“老怪”的弟子呢,还是不愿耽搁那么长时间呢?”
她朝瞿莺做了个假怒的鬼脸:“你怎么也取笑我,我答应阿爹一定争取让他收我做弟子,还要光大永和窑的。我只是还是有些担心那晚的状况。”
“你是说,那些歹人?也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关键还不知究竟他们图什么,他们是谁。不过妍儿,先不想这些,还是念着你自己要做的事。其余的,就像杨禇说的,有他在,如今还有这位杜公子,让他们这些男人暂且为你担着吧。”
那一头,杨禇与杜恒多年相交,居然彼此头一回有了片刻的沉默。终究还是杨禇先开了口:“你老实告诉我,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看来这次让你护送妍儿,还真护出了结果。妍儿什么态度?她答应你了吗?”
“她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杜恒看着杨禇。
“那可大不一样。她不答应,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勉强她。她若答应……”
“那便如何?”
“她若真的答应了,我也一定尽力成全她。我答应过她,护她周全。”杨禇的目光却看向了远方。
“好,”杜恒一手拍着杨禇的肩道:“那大哥就请帮衬一把,成全你的妍儿妹妹吧。”
杨禇眉头皱了皱,随即笑着叹了口气。一队人马速速向越州行去。
四月二十,越州瓷圣第一传人“卿老怪”的入门比试大会如期举行。一早,南北东西八方瓷窑的人就将寺龙口清泉山庄的大院围得严严实实。此回举国上下接到“卿老怪”招募书信的就有一百三十余个窑场,而能派出合适人选参试应选的,共有八十六位。这日舒妍倒是一身罗裙,青丝螺髻,完全一副女装模样入了试场。而恰是这一身红装,惹来了周遭奇异的眼光。杜恒只觉浑身不适,恼怒地瞪着那些打量舒妍的男子。杨禇则是警觉万分地查看着周遭人群。他已暗自动了明州江湖的兄弟,此时也参杂在人群里观察着动向。
此次应选大会是由四名海内德高望重,又无自家窑场人应选的匠师主持。他们很快将人群分成里外两拨,各窑场的陪同观看人群一律席地而坐在外围,而在内场设了八十六块席子,来自这八十六家窑场的应选弟子依着主持匠师报出的名号,依次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此时响起一阵擂鼓声,廊下正堂前设了五把楠木交椅,只中间那把竟还空在那里,想来就是那古怪老头的坐处。舒妍正坐在席上揣摩着“卿老怪”的模样,便有小斯在各人的席前放上了笔墨和纸。不多会儿,又有几人抬出了几箱木盒子,主持匠师命人将木盒子一只只地放到了应选者的面前。开场前,人群中就在议论着“卿老怪”的“考题”,只是这制陶做瓷实谓复杂,且不说练泥、配釉做“不子”,光拉坯、利坯、修坯、上釉、彩绘、剔刻、满窑就有二十多道工序,而行规中,能识全过程技法的人本就凤毛菱角,不知这老怪会如何考量,又会考哪一处工序。而眼下,既没看见瓷土、修刀,也没见制瓷机子,反倒是放上了笔墨纸张,难道是要考纹样图案?
底下众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堂上擂鼓声忽然骤停,放眼望去,只见一瘦小的白发老者在一人的搀扶下拄拐走去了正中的位置。因距离实在远,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可见他穿得一身灰色布衫,下配黄裳,一副闲居务农的打扮,毫无将今日选试会暨拜师会当回正事的架势,完全应了他不修边幅的在外名声。“卿老怪”侧头与一旁的匠师低语了几句。片刻,只见那匠师起身,走出廊下向众人道:“蒙卿老先生之恩,我等晚辈今日在此参选比试,先谢过各位远道而来。各位皆知,陶瓷技法繁复多样,各人所学亦必有所长。而若以彼之长赛其人之短则有失公平,且大家既为陶工多年,相信基本技艺都已通晓。然陶工技法向来先讲究“观”与“考”的智慧,故今日第一试,便是要考量诸位的眼见和学识。各位面前的锦盒内皆装得八十八块瓷片,上至刘汉三国,下至梁、唐、晋、汉,亦有我赵宋的上品。有请各位将所断年代、窑口、器形据编号一一写于纸上。一炷香后,即收卷点评。”
周遭又是一片嗡嗡嘤嘤之声,舒妍想到,当下凡出色的陶工尤其常年奔波于各窑口、市场探访过的,对本朝与五代的技法、窑口多半颇为熟悉,至于器形推断更不在话下,时常一小片的弧度就能推晓器物的口径。而说起更久远的技法,则需借助古籍、收藏,没有相当的阅历积累怕是难为此事的。她忽然感到舒翁在教她技艺同时,多年带她走南闯北,亲历各类市场,又在窑场筑起书屋,收得各类古物摆件甚至残品的寓意。她心中一阵欣喜,边把着瓷片,边写下了应答。
杜恒与杨禇见舒妍头也不怎么抬地自如落笔,心中渐已料定她的胜算。很快一炷香时间过去,匠师们点数了诸人的答题后,宣布毕场半个时辰,待有结果后再行开场。
舒妍退场休息,杜恒、杨禇、瞿莺等人并不通瓷理,她只向窑场知情的荀管事略说了状况,大约一切都在掌握中。她又宽慰了下杜恒,告诉他场上并无异常,而杨禇也告诉她尽可安心应试,底下有他的人马,看这样的场面,这些人也不敢轻易乱来。
再次回到场上,舒妍发现应选的各窑陶工竟有一些已然退场,大约是觉着无望了。堂鼓再次响起,匠师取出一纸本,宣读了入闱的十位窑场应选者。吉安永和镇舒家窑的舒妍果在其列。
偌大的清泉山庄的大院空地中央只留下了寥寥十人坐在席上。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盯向了舒妍。
“没想到,这唯一的女匠人倒留了下来,真是稀奇啊!”
“你若知这女子的来历,便也不足为奇。”
“是何来历?你倒是说说,说说哈……”
“不会没听过庐陵舒家的名号吧,此女乃舒翁的长女,从小天资聪慧,甚得舒老赏识,早将一身技艺倾囊相授于她。”
“不过这女子,据说不是舒老的亲生女,而是十岁后从外乡领来的……”
众人正七嘴八舌,堂上匠师便开始发话:“底下诸位想必个个都是陶中高手,瓷中翘楚。余下这最后一试,便也就不那么常见了。前年卿老前辈于寺龙口窑场亲自试出了一类奇异釉色的器物,待呈于诸位后,可细细观赏,若能说得出其配釉方子之六七成者,方为胜者。若答对之人多于三位,则继续比试;若答对之人不足或恰为三者,则皆可拜于卿老门下;若此番无一人答对,”他迟疑了一下便继续道,“则意味今日我大宋天下尚未能有参透瓷理、悟得瓷性之人,卿老也就不再招收任何一徒。”
言毕,便有人带上了十件青黄色釉的器物,器形虽为瓶、钵、盘、洗等各异,但皆是釉面布满褐色大小不一的裂纹,如蛛网般遍布的整器。瓷器釉面开裂,本是常事也是瑕疵,但制此器者,竟大胆将裂纹用显眼赭色勾勒出来,将原先的缺陷无限放大,反倒让人觉得耳目一新,成了精巧、雅致的纹饰。所有人无不惊叹这批器物的独特与赏心悦目,不得不赞这老怪依旧是当今瓷界第一人。
十人各自拿到一件器物,依着各自的见识、经验便思索开来。舒妍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八棱瓶,只见那裂纹多半都沿着棱与“出筋”处的方向展开,且均是大裂纹。而整器裂纹则呈斜向展开,大小不一。这大些的纹片颜色粗且深,小些的纹片则又浅淡许多,如此深浅交错,似成网状,装饰效果竟出奇的好。她记起曾在前朝的陶书中见过一种将釉面开片纹理刻意着色的技法,而此器物为了博取多开片的效果,显然刻意放大了胎釉之间的膨胀差异。她仔细斟酌着将她在书中与平日窑场所见识到各种状况,依着自己的推断写下了对此器物制作的大胆揣测。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人开始呈上所答纸笺。舒妍交了卷,也像殿前应试的恩科举子一般出了口长气,发现握笔的手心也沁出了汗。众人问荀管事这题如何,他虽对这考题赞不绝口,但也觉着一时半会儿根本答不上来。舒妍倒心平气和地觉得写了能写、想写的,便也无甚可想。一盏茶的功夫,鼓声又起,底下众人都揣度着“卿老怪”能否收到弟子,眼见着答案就要揭晓,都屏息静气地听着。
只听一匠师大声诵着手中的文书:“此轮合格胜出者:定州东燕川王家窑,白文靖;饶州湖田谭家窑,谭兆琋;吉州永和舒家窑,舒妍。此三位皆可拜于卿公门下,择日即行拜师礼!”众人鼓掌称好,瞿莺、杨禇、杜恒皆为舒妍高兴,荀管事更是激动得立马就想向吉安的舒翁传递消息,这可是舒家窑场莫大的荣耀。
而此刻,那位始终未曾发话的长者竟站起身向三人走来。三人见“卿老怪”亲自上前,便都俯身跪下行了大礼。“卿老怪”让他们都起身,舒妍这才得已见着老怪的面容。只见这老者身量轻轻,一头银发却满脸红光,倒是一脸福寿相,全然不像外人所说的丑陋样貌。只是实在也是不修边幅,站近了才看清那衣襟口、袖笼口皆是补过的痕迹,布料颜色也不一。舒妍觉得这小老头的打扮甚是有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卿老怪”便看向了她:“小丫头,你笑甚?庐陵舒翁还真有两下子。我倒是要你向大家说说方才这题,你是怎么解的?”
“我?您让我来说?”舒妍吞吞吐吐指着自己鼻子道,“其实,其实我也是自己凭着感觉瞎琢磨的,还是该由师傅您,来告诉弟子们吧?”
卿老怪见舒妍已经称他师傅,着实觉得这丫头激灵,呵呵笑道:“今儿就是由徒儿你,来告诉大家伙了。”
舒妍无奈,想到既然是来求学,那说错、说漏也正常不过,况“卿老怪”并没有说她讲的就是对的,不过让她说说她怎么想来着。于是,她给底下众人行了一礼,清了清嗓子道:“众所周知,瓷器釉面开裂乃为胎釉遇热冷却膨胀收缩程度不同所致。而此器物分明是想借用这一瑕疵,制造开片纹饰。据我常年做陶所知,若在胎土配方中多用些黏土,而釉的配方中釉果与长石一旦所用较多,则烧窑冷却后釉上便会有较多的裂纹,而这些器物上的纹片不仅多,且如此之明显,显然是因釉浆的颗粒较粗所致。至于这些褐色、赭色、金色的纹线,我记得在古书上见到过一种用茶叶水、墨汁着色的做法。大纹片由于粗且深,着色液便很容易渗入其中,干后色深且醒目;而小纹片由于细浅,不易着色,方才显得淡些,如此似“金丝铁线”般交错,反而极其美观。我也只知道这些罢了,在各位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卿老怪”听后不住点头:“看来你这丫头,不可小觑呀。诸位,此批器物,卿某用的正是这丫头说的法子,她已道了八九不离十了。”底下人一阵惊叹,向舒妍投去了钦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