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护送她们主仆二人回到了帝都,车厢内,颜朝雨从萧遥的简明扼要的叙述中,才意识到差点又要闯祸了。
昨日冷傲孤清的紫衣公子竟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萧溟,独孤氏族的血脉,她和涑玉纷纷咂舌感叹自己还好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不然老爹只有背黑锅哭泣的份。
颜朝雨察觉到叔侄二人虽有相似,如今却千差万别的身世,问他道:“我无故招惹了三皇子,可是惹你不开心了?
萧遥只是摇摇头,“三皇子心思幽深,我虽然无意避嫌,不过他迟早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朝雨想了一会,无声叹了口气,说道:“我会留心,仔细避开他的。”
放下了就会有平坦的前路,退一步会是海阔天空?
颜朝雨知道血海深仇自然是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尽的,父母、兄长、倾天的权势和这万里河山,注定会让萧遥一世难安。
如今命如蝼蚁,只能在巨浪交加之中,隐忍等待一线生机。她害怕他终有一日要回归战场,与当今圣上生死相搏。
她有些明白了父亲的愁思与不愿,既然选择,便不再有怨言。她望向车厢外人来人往的繁华市景,朝雨细如丝,又将飘零至何处?
涑玉在她的身边,依旧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和她比划着市集上新鲜玩意,但是朝雨却魂不守舍,心里依旧思量着。
如昨日所见所闻,也许三皇子才是来日最合适登顶的帝王。若是彼此能相忘于江湖,放开前尘往事,萧遥与我双宿双栖,便是最好的结局。
马车行进了很久,天色已暗,待到涑玉大力地捏自己的小脸蛋,颜朝雨才恼怒地从自己的忧思中惊醒过来,看着对方喜悦的眉眼和指手画脚的架势,朝窗外一瞧。
马车竟然停在了她日日咬牙切齿朝思暮想的含香楼门口,此刻她和涑玉又正是玉树临风的公子装扮。
风情万种的美人儿,早已甩开了玉膀们,各个笑靥如花,成群在门口迎接几位贵人,美人胸前起伏的雪白肌肤让人离不开眼。
朝雨一下子乐开了花,刚才的愁云惨淡瞬间被她丢在了脑后,交口称赞萧遥是世间最风流倜傥的男子。
含香楼的名字虽然含蓄,但却是不折不扣挥金如雨的销金窟。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往来皆悬挂着艳粉飘逸的纱幔,只能瞧见那美人身段婀娜,妖娆多情。
涑玉和朝雨年纪尚轻,****,哪经得起这样的挑逗,都不住羞红了脸。
萧遥却是神态自若走在了前面,诸位歌姬似乎都知道白衣公子的心思,也无人上前叨扰,倒是把芊芊玉手伸向了颜公子和他的书童,挠得颜朝雨心猿意马,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有钱有势的官宦子弟在楼阁间穿梭不止,他们的着装和配件无一不显示出尊贵不凡的地位身份。
年轻的公子肆意地与着装暴露的貌美歌姬调情,卿卿我我的景象让朝雨面红心跳,不由加快了脚步跟紧萧遥。
她被眼前的灯红酒绿,弄得有些飘飘欲仙,察觉权势富贵的确是好东西,府中富贵呵护着白玫瑰,出门左拐还有这含香楼中百花齐放,怎能叫寻常男人不动心。
含香楼的空气中飘着一股兰花的幽香,倒也雅致,少了几分的轻浮蛊惑。涑玉正望着轻纱后缠绵交织的人影发呆,颜朝雨赶紧把这小色女拉了回来。萧遥不动神色,领着两位“少年“去到了最东边的阁楼。
颜朝雨发现,这里含香楼最高点,布置地也愈发典雅端庄,竟有一片空旷的楼台可供赏月,居住在此的歌姬必定是一夜千金的佳人。
为了讨好萧遥,竟收起了繁华万千的羽毛,将阁楼装点地如同官宦人家的高贵女子一般。
朝雨咂咂嘴,看来今日注定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阁楼中居住的一定就是那位叫南宫玥的绝世佳人。
一想到萧遥曾经在此流连多日,惹得白姑姑伤心落泪,朝雨心中不禁妒火中烧。暗想着,今天我又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失了先机,一相见必定是相形见绌。
难道师傅竟然是让我做小,她做大么?
想到这,朝雨更是委屈,气哼哼地鼓起了包子脸,对着萧遥大眼瞪小眼。
萧遥见她这个郁郁寡欢的鬼样子,不禁笑着着捏了捏她,朝雨更怒了,哼,这对主仆真是欺人太甚,今天成心要把她捏成个大脸包子。
只见阁楼中人影闪烁,一位窈窕的女子起身挑起了门帘,朝雨一眼便看清了来人,不禁愣住了。
南宫姑娘的身段与面容让她想起了姐姐和昔日的杜蘅离小姐,她虽然身着粉裙,胸前透着春光,却是眉清目秀,出落得如同冬日里的寒梅清雅宜人,孤芳自赏。
颜朝雨有点失落,她曾经无数次幻想对方是怎样的花容月貌,狐媚勾人,却不想是一位玲珑剔透的佳人。
这位美人一看到朝雨和涑玉的书生打扮便轻声笑了起来,南宫玥落落大方地向两位“公子“行礼,只是轻声唤她道:“终于是见到逍遥公子的徒儿,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朝雨小姐冰清玉洁,与公子一样是位出尘脱俗的可人儿。”
还未等朝雨肚中满腹的疑问发作,她便优雅地一转身,端出了一把琵琶,轻柔的拨弄起来。
南宫玥将身世编成了小曲,清丽的歌声像涓涓流水,耐心地向朝雨娓娓道来。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唯有泪沾衣。薰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
颜朝雨听得明白,才终于知道南宫玥本是重臣之女,出身显贵,却因皇极殿之变遭受牵连,历尽生离死别。
天生丽质难自弃,却也只能委身在含香楼成为一名歌姬,有幸得到故人萧遥的怜惜和庇护,得以在这风花雪月之地以卖艺为生。如今身世卑微,只能叹息世事无常,悲欢无情。
原来南宫玥与萧遥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今种种困境、身世堪怜皆是由前因而起。倘若没有皇极殿之变,她本应是如颜朝雨一般的锦衣玉食,生活无忧。
她不是第一个因此受到牵连的苦命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闻者皆是触景生情,萧遥冰冷的手掌紧紧握住了朝雨,看着她眼里泛着酸楚,淡淡解释道:“南宫小姐是故人之女,只因与兄长交好而蒙难。“
”而她现在是戴罪之身,凭我的力量却无法替她赎身离开这含香楼。”
朝雨心里难受,却说不出温暖的话语宽慰,只听见萧遥含着歉意地又说:“我实在不能忍受有朝一日,你会重蹈这样的覆辙,实在是……已经够多了。”
他内心深怀愧疚,朝雨从没见他神色如此愧疚,连忙苦笑安慰他:“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与你相伴相知,已经觉得此生十分满足,胜过旁人许多,不曾有半分遗憾。”
她心中有话并没有全部说出口,我只希望同你朝朝暮暮,岁月静好,不希望你再被前事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