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幽幽不息,颜朝雨不住地一杯又一杯清酒下肚,涑玉也不阻拦,含笑任由她作怪。
朝雨白皙的面颊上飘起了红霞,眼眸却格外清澈明亮,又大又亮双目的闪着动人的光芒,她从碧色的袖中取出一把纯白折扇,纵身一跃而起,以扇为剑,迎风起舞。
踩着这低沉的琴音,朝雨翩翩起舞,手中纸扇有开有合,招无定数。兴之所至,宛若游龙惊凤,一气合成,仿若那醉酒的诗仙李太白,诗兴大发不能自已。
吹箫的白衣人见她如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不为旁人所察觉的笑容,而“子渊”公子却始终神色清冷,沉醉在自己的琴声中。
待到一曲终了,萧遥和蔼地向朝雨问道:“时隔三日,武艺倒是精进不少,不知书写与读书可有长进?”
朝雨听他终于是问起了自己,不禁脸更红了,瞅了瞅一眼涑玉,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谎,只得手里绞着衣袖叹气道:“依旧是腹内草莽,难登大雅之堂,以后还得仰仗师傅多多用心指导,不要只顾一个人游山玩水。”
她煞有其事地责怪起萧遥不辞而别,音讯全无,末了还重重地补上一句,“要是再出远门,也得带上我一起去玩才行。”
萧遥终于是闷声靠在她肩头暗笑道,“你的小脑袋里就只藏得下吃喝玩乐。”
朝雨见到他的笑颜,心中甜地发痒,麻酥酥地,她偷偷伏在他耳边轻声调戏说:“还藏了一个逍遥公子。”
两个人相视而笑,身影缓缓分开,心越走越近。
当着两位公子的面,朝雨好好地盛赞了一番自家姐姐婉兮愈发倾国倾城的美貌,见二人都神色如常,又添油加醋地将自己与李豫的趣闻一并说出,却见萧遥的眉间却有几许不快.
“子渊”公子听到李豫被整蛊落水,苍白清冷的面容也忍不住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他对于李豫所说的前朝传闻倒是颇有见地。朝雨不知深浅,便与“子渊”公子交换起情报来。
从萧溟处得知,前朝的帝王陵寝藏身于缥缈峰的层峦云雾之中,皇陵中机关遍布,只有皇族商氏才知晓破解之法。几代燕王苦心搜集上古神器,布下了奇兵阵法,可保商氏基业千年永昌。
坊间传闻多年,前朝覆没之后,燕惠王虽流亡在外,但最终在家臣的掩护下潜回帝都,魂归亡陵。
“开国太祖是前朝的旧臣,难道也找不到开启的方法?”颜朝雨听得痴迷,举手向在“子渊”公子发问道。
“皇陵之事本就是前朝秘辛,商氏一族血脉凋零,自然不为外人所知。大胤王朝有不少朝臣也出自前朝贵戚,但是彼此间相互猜疑和牵制,各有图谋,所留下的只言片语恐怕早已掘地三尺藏匿起来,不然开国太祖也不会毫无头绪。”
“子渊”公子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复杂,复又说道:“这些不过是传闻,颜公子只需当它是民间传说,然而有心人自然是盯着其中倾天的秘宝不愿放过,不知日后会掀起何等巨浪。”
有心人?朝雨有点不理解,如果真有神器相助,燕朝又岂会轻易覆灭。
听他的话颇有深意,“有心人”所指的是在场的萧遥,还是说李豫?又或者是互相角力的幕后势力。
“子渊”公子见她神色疑惑,便正色道:“这些旧闻大多是人云亦云,相传百年。天道循转自有定数,即便是隋唐盛世,也有衰败灭亡的一日。“
”君王之道,无民不立,无王不兴。为君者自当殚精竭虑,励精图治,先天下之忧而忧,方才能保基业长久。颜公子,你我身在其中,无稽之谈不过是饮酒助兴罢了。”
他的话也引起了萧遥的深思,朝雨对此极为赞同,举起酒杯真诚地说道:“子渊公子说的极是,颜某佩服公子的胸襟,在此敬公子一杯。”
她心中感慨此人性情冷漠,身份高贵但却有这样的见识,若是言行如一,日后手握重权却也是平民百姓之福。
风起云涌,谷中景色随之变幻无常,众人抚琴吟诗,引经据典。待到山气日夕佳,晚霞烧尽了天边的云彩,“子渊”公子与三位道别,独自朝着仙女祠方向离去,孑然独立的身姿宛若黑夜中的猎鹰。
男扮女装的朝雨这才羞答答地扯了扯白衣男子衣袖,笑问道:“萧遥,你可记得我们中秋分别时说过的话?”
萧遥伸出了手,捋了捋她额间的乱发,冰凉的手指又捏了捏她的小耳朵。
他的脸很近,近到可以看他深邃如水的瞳孔和眼角的细纹,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的紫檀香气。
萧遥不紧不慢地笑着回答她:“我依稀只记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有说错?”
他的笑容有点复杂,大手覆盖住了小手,十指交扣,人影双依偎,飞鸟相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