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车么……”
“多俊的小姑娘呢……”
“甭摆出这副色相,阿多,你个流口水的畜生!”
“你他妈说个啥!”
“别闹哄,真他妈急呢!哎呀,狗犊子的给我一拳作甚!”
“别打了,小心那群条子来了。”
“快走快走,可别给发现了。”
“这酒味儿可真不错。”
“少喝些,小心醉了。”
“老子已经醉了……再来一壶!”
“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嘿,掌柜的,讨杯茶水。这家伙有些晕涂涂了,俺可不想跟一坨烂泥一块值班。”
“挨得挨得……要啥呢……一包烟四毛五……”
“真是个麻烦的小子,多大呢,就抽这玩意儿,真他妈了不得,掌柜的,快些,老李这副模样,俺也没法见人啦,瞧他这副狗样子……”
“啊木……啊木……呲呲……还要……没酒气……哄老子……呢……我要酒唔……唔……呜……”
“滚你的酒去吧!”
“真是个没素养的酒鬼!瞧瞧呢……还穿着警服……”
“女士……对着一个……醉酒的……可怜男人……妈的呸……说这番话……究竟是谁……没教养呢……”
“驴一样的玩意!当着人家小姑娘面说甚么!真是不要脸……”
“嘿,女士……真不消说……我的家伙嘛……跟驴的一样……大……嘿嘿……可别走嘛……女士……看吧……老王……这些臭娘们哪……尽……”
“你先管好你自个儿吧。天知道你这副鬼样!安稳些!再动俺可扶不住你了……安稳些,别推推搡搡!这份工作不容易!尽丢人现眼,那个铁钉子明天就要开了咱!”
“别这么说嘛……那个臭屁王八蛋我才不怕呢……话说那个臭娘们……真龌龊……尽拿人家小姑娘……打烟枪……却还嫌弃呢……离得死远死远……臭****……告诉你……老子还能再顶上三大壶……真他妈……不打紧……”
“顶大的鸡蛋可便宜嘞……”
“十个只要一毛钱呢……”
“滚开,你们这群臭小鬼……”
“鸡婆,穿破鞋,捣膏药,白天上街卖花蛋,半夜寻汉来作欢!”
“滚开!你们这帮小畜生!别妨碍我做生意!”
“真是群没教养的小鬼。”
“可不是!”
“对了……啊,老李呢,怎么,喝高了?哈,我那生意还不错,你丫可得保重了,小心有天喝死你……挨得挨得……啊,啊,再见……对了,今晚几点?嗯……放心……没人听见……说吧……他走远了都……这晓不得……他不是不跟那家伙……喝的一壶酒,竟给灌成这幅鬼样……”
“七点吧……嗨,不过得快些,九点那死鬼就到家了……”
“晓得……”
“你俩在嘀咕啥呢……”
“老李!你咋又转悠回来嘞……”
“啊……啊……我嘛……对啊……我咋又转悠回来了……真稀奇呢……不是……哎呀哎呀……我咋想不起了……为啥呢……是呀……为啥呢……”
“想不起就甭想了……”
“可不是……可不是……”
“记着一件事……回去一定给我洗澡……老娘我可不想跟一个……一个……啊,买蛋吗……噢……嗯……我可不想跟一个……浑身臭气哄哄的男人做那事……”
“当然,可别把我和其他那些人混为一谈,我可是相当讲素养的……我邻居还说我是她见过的最高尚的人……”
“哼,那么她简直能把条狗当佛似的捧着!进我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个****甭给我废话……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在……我早一巴掌扇来了……”
“瞧瞧,野心暴露嘞……你敢?小姑娘,要蛋么……好吧,没钱么……得,赏你个蛋……瞧瞧人家小姑娘多安稳……妈的你个汉子真他妈窝囊……”
“得得得,算我给你这个婆娘握在手里,真他妈蠢!”
“多文雅的男人啊……哼!”
“买块糖吧……好姑娘……好姑娘……买块糖吧……”
“真是个可怜人。”
“可你呢,先生,你也没去买他的糖。”
“我的同情不代表我需要它,一个人需要他的尊严。”
“哦,先生,你和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可不一样,你完全能去买下他所有的玩意儿,你是有钱人,这不是需不需要的事,更是跟尊严无关,这是场商人间的交易。”
“难道你想让我一个……嗯,绅士,去买些糖来吃么……亏你想得出!”
“这才是你的本意吧……一个图面子的铁公鸡……”
“你可不能玷污一个高尚的绅士。”
“你不见得比我高尚到哪去……”
“买块糖吧……女士……”
“我才不要那种玩意……可憎的绅士!你让我恶心。”
“这本由我来说!”
“好冷啊……”
“是啊,要转寒了。”
“走吧,阿包,咱们得找个饭馆填满肚皮。”
“等等,我还想领略一番这令人窒息的空气……走吧,但你甭指望能填满你的肚子……如果你能填上一半那这就是天堂了。”
“别这么说嘛……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食欲被你打击得精光……”
“教授说了,食欲在这个时代是唯一能打垮你的东西。”
“可他还是死了不是?”
“但至少他活了七十年。”
“世道要变了,阿包,世道要变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知道吗,现在没鬼子了,要有的全给宰了……当然,我不敢保证完全没有,谁知道呢!反正咱们不会挨饿了,相信我,不会挨饿了。走吧,下馆子去!”
“是的……世道要变了……但也是……冬天快了……”
“啊,多漂亮的姑娘呢。阿包,你看呢。”
“我看到了……”
“来来来,给你一块钱……去买糖吧……可怜的娃子,瞧她灰头灰脸的,准是爹妈死了的小可怜。”
“走吧,阿穆。”
“你怎么那么冷血呢?看她多可怜。”
“可我在她身上只看到冬季的前奏,是的,我开始冷了……浑身上上下下都在发冷……你知道吧,春天前的冬天是最可怕的、最难熬的……”
“是吗?可我一点也不相信……是的,我想我们与其在这探讨这些不如先饱了肚子再说……这些嘛,管他呢!反正别那么悲观就行。”
“或许吧。但我想你还是别点排骨,咱们吃不起。”
“当然。”
“风大了。”
“卷好你的衣服吧,阿包,瞧你那小身板,要给刮去的!”
“要些什么?”
“嗯……一盆青菜、一小叠小虾……还有一碗豆腐汤……嗯……要不再来上一小碗猪肉……嗯,就是这样……”
“还有两碗饭。”
“晓得嘞。”
“可快点些……”
“阿包,你这话是啥,咱可不是什么急事在身,在这多待会儿也挺惬意的,总比外边现在呼呼风好些。”
“可晚了,风会更大。”
“瞧你这悲观主义。”
“我从不是个悲观的家伙。从不是……”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伙计,让师傅快些,我这位弟兄性子可急呢!比如厕还急!”
“晓得嘞!”
“对了,你们老板是哪位?”
“在这呢。”
“噢噢,您便是这店老板了?”
“可不是。”
“那太好了……您要知道……我们是外来人……”
“其他婆婆妈妈的别说,挑重点!说实话,我最受不了婆婆妈妈的家伙!”
“嗯……是这样的……我们想找个便宜的……是的,一定要便宜的……公寓租下……咱兄弟俩在这也没啥熟人……”
“我倒晓得一个地儿……便宜是挺便宜……”
“房间简陋不搭界。”
“倒不是这个缘故……房主嘛,在咱这还是有些名声的,却不是啥好名声。直接跟你说了吧,她是个破鞋,隔日便寻个汉子厮混暖床单,她家那口子又是个顶顶的酒鬼,肚皮涨着全是酒水,脑袋从没灵清过……”
“嗯……那也成……不是有话说么出淤泥而不染……”
“别给我罗里吧嗦啥文绉绉的玩意!”
“我是说,我们不介意。只是,最好您写封信以便……”
“写个屁!出了门往前走过一条路,连续往左拐三次就到了那破窑子。”
“晓得晓得……看这菜喷香的……”
“更黑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
“更冷了。”
“菜暖着就够了,不吃小心冷死你!”
“我得吃些了……阿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怕冷吗……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在雪地里,给冰冷的火苗蹿死……疯狂……”
“那你还叽里呱啦,吃归吃,谈归谈呢。教授说了,太文气的人注定是侏儒,活不长的。”
“或许……”
“所以呢,你乖乖吃下去……我可不想喂一个比我还高半个头的竹竿子。”
“是了。”
“卖糖葫芦喽。”
“糖三,把葫芦,闲人逛,一手捏得甜腻腻,一手卖得啥假药。”
“哪家的孩子呢……你们爹妈没教过吗……嘿,溜得比狗还快。”
“加辣椒。”
“晓得。”
“真狗娘的冷,这日子真难熬。”
“嗯。”
“嘿,你除了嗯还会说啥呢。”
“我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
“也就不难为你了……也难为不起,小本生意啊……小本生意。”
“没粉了。”
“哦?那这些是什么……”
“没粉了。”
“喂,我说……”
“没粉了。”
“好吧,真他妈扫兴。做小本生意的真可怕。”
“来来来,算算你的气运。”
“南无阿弥陀佛。”
“滚去,秃驴,别抢俺生意。”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今朝遇着你可算是我倒楣,滚去!别逼俺动手脚。你个秃驴也没甚能耐……滚去!臭犊子,真他妈晦气,就是个穷要饭的,装个屁!”
“来得不明,去得正好,智人观此,未免心冷。”
“嘿,和尚,算一卦。”
“不可说……施主可施些饭食?”
“那怎能!一手交钱,一手纳货。”
“贫僧不需钱财,只需些凉饭。”
“那可不行,你得算一卦,一句话痛快,算不算老和尚。”
“不可说。”
“真没劲。走去走去,别扰我!”
“天黑了呢,阿包。”
“嗯。”
“看那头有个老和尚。”
“真惨凄。”
“这年头,谁还买账,无缘无故化些饭食,人家自个儿都吃不饱呢,还哪来的闲粮?”
“走吧。”
“怎么,你不打算……”
“没那个必要。”
“哦?”
“总之……天黑了,我不想死。我说了,我不想冻死在这。”
“别怯着了,不然活不长。”
“我晓得。”
“走罢……再拐两路便是了……真长……”
“好像在走一条路……”
“真他妈恶心,受不了那婆娘的鬼模样。”
“五大三粗。”
“可不是呢!俺他妈真倒楣,搭上这么个邻居。”
“你可不算倒楣。”
“怎么会!”
“关键她是俺媳妇。”
“再上一壶茶,伙计。”
“今天手气可真不好……瞧瞧吧,我输了十把了!”
“俺输了二十三把了。”
“******胡了!”
“再上一壶酒,伙计,这小子真剩下裤衩子啦!”
“俺可不信了……你们几个肯定弄了什么鬼……”
“肯定出老千!”
“出个屁,输不起啊!”
“老子他妈就不信了!最后一把!继续!”
“诶哟哟……你只剩裤衩子了,还是花色的,兄弟们可不想叫你光屁股蛋出去。”
“来一来,一句话痛快。”
“真不要命!”
“胡了!”
“小子,脱下裤衩子吧!”
“出老千!你们这帮老千!”
“输不起?”
“打!”
“打就打!”
“再来一个空酒瓶,伙计,最好再来把菜刀,现在事况可闹腾了……放心,凳子咱赔,伙计,上碟花生米,这帮家伙赌疯了,眼睛都烧起来……”
“里头出了什么事?”
“看上去挺乱……别去。”
“也是,打不过。去了也是挨揍。”
“可以看见月亮了。”
“也对。”
“今天是几月几号?”
“嗯……十月二十四日。”
“嗯……”
“咋了?”
“没啥。”
“真的?”
“真的。”
“没人吧……快进来。”
“呼……这大冷天的……快给我一杯热的……”
“你就知足吧……”
“这叫什么话!要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会在这鬼天气来到这个狗都不拉屎的破地方么!”
“真够难伺候的。”
“哼,长话短说,快些,我今晚还有些小事务……真是的,你真该先将衣服脱了!”
“用得着那么急么……再说,就你那水平,哼,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你个破鞋!”
“哼,我就是个破鞋又如何?你还是个明知故犯的嫖客呢!好不到哪去!”
“我……”
“咕叽咕叽……啊……你个臭婆娘……果然背着老子……在外头偷汉子……嘿……今天叫老子抓了个现着……老子今天非得将你们这对……嗯……狗男女给……”
“啊……你不是说他还在喝酒么……大哥……这不关我事啊,我只是被她给骗了……”
“没种的家伙,滚蛋!怎么,你丫想把老娘怎么地?”
“老子……老子……唔……一刀砍了你……臭****……”
“来呀,你个没种的酒坛子!要不是老娘整天拿这一身子肉出去换钱,你丫别说酒了!早给饿死了!今天倒好,还嫌弃老娘起来了!啊!”
“臭****!”
“哟,还操起刀来了,畜生!有种就往老娘身上砍一刀啊!来呀,老娘让你砍上一刀,你敢啊!来啊!”
“妈的……老子……唔……啊……”
“畜生!老娘告诉你,今个儿,你甭想进这屋子,滚出去!畜生!喝你的尿吃你的屎去!下阴沟!真他妈一个废物!”
“啊呜……”
“叫得跟狗一样……死去吧!天知道我怎么会嫁给这个没用的蠢东西!”
“啊呜……”
“多冷啊……阿穆。”
“是呀……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雪人!”
“但应该快到了吧……”
“是的,我们已经拐过最后一道弯,我大概看到那个地儿了……阿包,我相信那就是老板提的……哦天!终于算是到头了!妈的这一路没白走!”
“嗯……什么鬼响……什么玩意,给布包在一块……啊,是个姑娘!嗯?死了?不对,还有气呢……哪来的小姑娘,我倒没见过,又是哪个狠心的当爹妈的……醒醒啊……小姑娘……嘿,果真没死……小姑娘,你打哪来的……咋不说话呢……诶呀,准是叫我吓怕了……进来吧,小姑娘,这鬼天气可不是你们这些小丫头乱跑的好时候……我去烧火……对了,桌上还有茶水呢,热乎乎的,快些喝下去,瞧这可怜的小丫头片片,瘦成柴火了……也不吭声,总不会是个哑巴吧……嗯……这年头,也不是瞎说的事儿,李铁锅的儿子还给弹子打去半个屁股呢……”
“请问……有人吗?”
“等会儿!谁呢?嘿,小伙子们,你们是来做啥的?”
“是这样的……我们是外地来的,没地方住……”
“哦?投宿的?”
“不是,咱是来租房的,听说您这有空间……”
“也是,喏,就那个屋子,十七年了,也没人用过……如果你们受得了里头的话……”
“当然,我们是不在意的。”
“那就好……跟我来……”
“嗯……”
“是吧,味道是不好的,毕竟后来一直派不上用场……也就随这些恶虫子乱来了……等等,让我撇把扫帚……”
“嗯……关于租金的事儿……嗯……大嫂……”
“有多少就给多少吧,反正我自个儿是养得起自个儿的,不用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怜。”
“那就多谢了。”
“甭客气,你们一来,我这倒也热闹不少……”
“嘿,阿包……我看呀,这大嫂也不像老板说得那么……”
“嗯……”
“这是房钥匙……不过我想现在这年头也不会有人用了……但还是给你们保险些……不说了,我得照顾那丫头去。”
“您有孩子?”
“哈,倒不是,今天发现这丫头缩在我家门槛上,那娃子差点冻死呢!”
“嗯……能否让我们见见。”
“当然,喏,就在这。”
“呀,阿包,你还记得吗,这就是我们遇见的那个女孩!”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