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火恍惚中继续在拍卖城堡里寻找着字幅的归宿,随后在记挂室的遭遇,不出意料,接连三位拍卖会登记师都表示不予受理,然而锲而不舍的在第四间记挂室内,变化来临。
阿火面对面前的中年妇女,显出了超出常人的耐心,像对待铎拉深林里的幼兽一般,极富策略,时而攻击力十足,时而退避绕行,只为能达到目的让她接受自己的字幅。这位中年女性登记师也是健谈派的代表,对陈火的出招一一接下,让他感叹原来简单的拒绝也能衍生出如此多的方式。
这一回合结束时,双方酝酿中,记挂室走来一个身穿三纹黑衣的男子,男子对站起的中年妇女悄声说了几句后便离去,看都没看陈火一眼。女登记师坐下后,稍倾面有疑惑的看着他说:“刚才来的这位是我们拍卖所的高级鉴定师,他说由于此次拍品不足,对有些拍品可以放宽标准,不收取记挂费,你这十幅墨字情况我们刚已谈过,字迹不错,我先收下,是否可以参展我们随后会有专人通知。”
陈火愕然,不明白发生了生么,让幸福来的如此之快,他欣喜异常,面露笑容的对自己说:“卖字计划终于云开见日,虽不知最终的生意价钱如何,但第一步已迈了出去,面包金子的日子还会远吗?”
带着高兴走出拍卖厅,日头已然偏西,对于这次的拍卖会之行阿火感慨良多。费尽口舌几番折腾的不易让他决意尽早打听出天枢阁所在,取出兽丹前往变卖。
在容慈药堂工作月余,虽然很少出门,但街上香喷喷的肉饼、武器铺里的声响等等一切让好奇难抑的陈火向往已久,他也想尝尝从没吃过的那些吃食到底是什么味,也想买把趁手的弓矛看看是否也如自己老头锻造的一般精良,更别说药堂伙计马化丛口中的流香楼里的花艳景致。这些都是看惯东陆雪花的陈火所从未体验过的,生活的姿色仿佛在这一刻,才在几近二十的少年眼前展开,缤纷绚丽。坚毅沉默下的阿火在平静的药堂中做活修炼写字,背负着故乡消逝的痛苦的双肩,于心底何尝不想卸下执念,喜笑颜开的开始自己的生活?
红衣女子带给他的震撼是离开拍卖所时的另一感慨。如此天上女子,该有怎样的生活,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吧,是不是也有着自己的烦恼?夏日黄昏时的风在烈日的允许下吹面而来,如飘飘红裙。
回到药堂,草药的味道让他醒神,苦恼一月多的卖字营生终于告一段落,无论结果如何,相信自己都能坦然接受。躺在床上,阿火懒懒的伸个腰,准备去将余大哥的商会铭牌还回去,不料敲门声起,余成春推门而入,“哈哈,回来啦?走陪我喝几杯,咱哥俩有段时间没喝点了,去我屋子,酒菜已备好,就等老弟你了。”
陈火见到余大哥进来,起身说道:“余大哥今日好兴致,莫敢不从,只是你喝醉了我只管盖被子,其余可不理会。”
“成啊,你小子,走,今日咱分个胜负,天热不用盖被,你输了可别怪大哥欺负小孩。”
酒过半旬,月光正亮,两人在屋内天南海北的胡侃,余成春说听出海的万冲讲环生大陆最西处的海里有人身鱼尾的漂亮女妖,让他即害怕又心痒,结果两年后回来发现自己的老婆跟别人跑了。陈火说铎拉深林里有种如四海酒楼那么高大的荒兽,成百上千只,在火地上吃喝拉撒。“是吗”,“哎呀,原来如此。。”,两人互相说着,互相赞同着,间或几声哈哈大笑,酒温了又温,像桌旁的两人。
胡侃告一段落,谁也不知道说的哪段是真,哪段是假。“啊,啊,啊,啊。。”,在陈火四种声调俱全的感叹后,余成春面露兴奋的告诉陈火:“国庆后我要调去曾水城任职,听赵掌柜说是那里的药堂管事病重,不能理事,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小弟你啊。”
“这样啊,曾水城在万唐哪路,我也不会在安土久居,说不定不久后我会去找大哥的。”陈火放下筷子问道。
“想来小弟久处北方小村,有所不知。曾水城非属任何一路,万唐九路十城,这第十城便是曾水城,不过要让大哥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也真闹不明白为何会在九路之外另设一府。丽都向南两千里左右就是曾水城府境,大哥可是盼着小弟早日来相会啊。”
陈火默然良久,想着对面这个中年汉子是离开故乡后自己第一个相识相交之人,真诚待己,爽朗宽厚,却如此之快就要分别,心下不舍,但既是升迁,心中又为余成春高兴。举杯望着醉熏熏的余成春,只简单说到四字:“大哥,一定。”一饮而尽之。
此后十日,一切如常,只是临近七月国庆,药堂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洗刷药鼎,泡制草药。陈火于忙碌的白日工作后,夜晚练习元诀,从以前每日三个时辰到现在的每日四个时辰,使得他睡眠时间严重不足,但陈火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白日除了偶尔犯困之外,并无其他不适,想着神奇的元诀健身之功效可能慢慢出显,也就释然,毕竟练了十几年,一点进步没有也说不过去,更不像先生口中说的“拟百纳以引光,居万物以掌神”那样神奇。
这夜,陈火依惯练习元诀,寂静的窗前只有月光点点,然而当陈火运转元诀至九十九周天后,却发现下一遍从第一周天练起的元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第一周天,第二周天,第三周天,渐渐的,陈火感受到了炎热,不同于夏天的热度,像是从里到外,由心至骨,骨到血,血往肌般的逐层散出,这是以往陈火练习元诀所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十几年中,每当运转元诀,无悲无喜无杂念,仿佛呼吸般自然安静。
突来的变故让陈火心中惶恐,任谁一人在睡了十几年的枕头上某天感觉枕头忽然高了,都会查看一番,陈火也不例外。默默感受着先前元诀运转的线路,细细思考运转时每个经络的正确与否。几番过后,发现并没有异样,同从前十几年一般无二。他虽然对先生口中的元诀抱有期望,但熟悉了如此之久的元诀从未有过这样的变化,也让他日复一日的修行中真的把元诀当成了强身健体的呼吸之法,难不成另有乾坤?
陈火定了定神,准备再探究竟。重新开始,再次运转元诀,第一周天,第二周天。。还是有一种淡淡的炙热之感,继续往下练,第九周天,第十周天。。
当陈火运转元诀至第二十五周天时,已满头大汗。
第四十周天,汗流浃背。
他没有中断放弃,元诀越发怪异,他越要逆流前闯。先生从未对他说过元诀会有变化,也从未在他运转元诀时看护,就是所谓的护法。如今孤身一人的他,于前路,像铎拉深林中的一样,只能靠自己,凡事望之后退,也许他永远也达不到终点。
元诀第五十周天。
元诀已过第六十周天。
第七十九天,感觉呼吸的都是炙热的空气,虎牙紧咬,坚韧的他忍受着火中焚烧似的苦痛运转到第九十周天时,已然虚脱。
最后十个周天,东陆的石头在这一刻显示出了无限的生命潜力与毅力,心无杂念的他没有怒吼,双目睁大,于沉默中猛发狠劲,“不信过不去!”,无边的苦痛从全身每处传来,九十七,九十八,“轰”仿佛在脑海中爆发出一道雷鸣,九十九周天!
然而当元诀第九十九周天运转一过,陈火便昏倒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