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深度睡眠,天蒙蒙亮,陈火照例去东院挑水扫地,收拾花草。不多时,身穿黄色锦绸的余成春从前堂走来,“陈火,为兄今日要去城南安土拍卖厅记挂几样我们容慈的新药,你与我一道前往,刚好涨涨见识,上次你不还问我拍卖会是什么形式吗,这次带你去看看。”
陈火起身收起扫帚,笑了笑,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去回房换药堂正衣。”当日余成春发予陈火了两套衣物,一套为平日所穿,一套为伙计押货远出或季中大会时所穿。
陈火在前些日子问过余成春拍卖会所的事情,没想到余大哥今日还记得并捎带上他,让他略有感动。上回余成春只告诉他拍卖会是“标明价以众购”并未细说,今日不想就能成行亲眼目睹。片刻,两人坐马车前往,车内两盒静放于中。
安土拍卖大厅是一座独立的建筑,确切的说像一座城堡,风格有别于其他建筑,矗立在南城区,离中央广场不远。城堡四周榕树林立,占地广阔,堡顶圆形构筑,片片琉璃点缀其上,在夏日的照耀中熠熠生辉。陈火注意到堡顶正中竖立一个弯月似的标志,更显整座建筑神秘肃穆。
两人在主道旁下车向拍卖城走去,今日的拍卖城不似以往,主道上人头耸动,到处可见来自于各行各业的管事掌柜或提或抬着物品如他们一般,前往寄拍。这才是拍卖城面向民间开放记拍物品的第一日,离七月还有近大半月,可以想见万唐拍卖会往年的盛况。
出示商会铭牌,走入大厅,宽阔的空间让阿火大开眼界。余成春边走边向陈火解说:“正前方是展拍广场,为期三日的拍卖会开始后,基本所有的物品都会在这里分区展示。现在我们四周看到的记挂室,在不久后就会改成一间间独立的厢房,用来会客,二三楼也是如此。”余成春指了指上方,目光随指,阿火望着广场上的天井,直达顶穹,光线从堡顶直射入内。高处围拢天井的是几层如同记挂室一般的一排排房间。整座建筑内光线明亮,开放的空间让人心神开阔,不觉压抑。
“余老弟,不想今日是你来参展,你们容慈大药堂又研发了什么稀罕物啊。”接着是一阵爽朗大笑。刚才走进拍卖大厅,查验名牌的众人不及四散,两人身旁不远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笑着向他们走来。
“原来是百草大药堂的李管事,有段日子不见大管事了,神采依旧啊。”余成春立定笑回。
“还好还好,百草与容慈相好共业,余老弟我们要勤来往嘛。”
“李管事说的极对,前些日子忙了点,拍卖会结束后我们海天酒楼相聚,春济坊的小东哥也拉上,我自罚三杯。”陈火站在余成春身后,听着两人相谈,心神却已飘到了大厅边上的记挂室。
寒暄片刻,两人分开,余成春领着阿火走进一间记挂室,桌后坐一年轻女孩,不算明艳的脸蛋上几点雀斑,更显青春。
“两位好,请将需要拍卖的物品放于桌上,并做介绍。”女孩的声音很清丽。少见女性的陈火本能的将女孩和心中深藏的女神碧婷做比较,发现碧婷远超女孩后心中得意之感油然而生,却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情绪。
记挂室内余成春和女孩娓娓而谈,让年轻的记挂师了解了几种药物的特性,备署过后,留下两个盒子,寄拍完成。
半个时辰后,跟随余成春走出了拍卖大厅,阿火却愁眉苦脸,“拍卖物品居然需要五两黄金做记挂费,真的很贵呀。”
余成春闻言笑道:“都是如此,多少年了,不过虽然记挂费不便宜,但也谨防了滥竽充数的拍品混入其中,确保了拍卖会的品质,也许这才是万唐拍卖会久经不衰闻名大陆的原因。”
陈火默然,觉着是这么个理,但自己先前的如意算盘落空,让他愁苦。
原想或许能将字幅在拍卖会上展拍,虽然略显不妥,但地摊的不适,笔墨坊的拒绝让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途径能够卖出字幅。只是拍卖会看来果然不是那么简单易进的。
几日后,六月末的夏日开始燥热起来,妩媚过后的炙烈像某种生物,点燃着大地。休假中的阿火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体质健好的他自然不是惧怕燥热难耐,只是心中有事,略做思量,午饭后决定还是再去拍卖大厅一次,辗转反侧,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愿如此轻易放弃的他想看看有什么物品是不需要记挂费的,或者不花钱放在大厅角落也行。
打定注意,陈火动身,洗了洗没有汗渍的脸脖,穿戴整齐,向余大哥借了商会铭牌,前往安土拍卖会。
走进凉爽的拍卖大厅,陈火略做张望,他想找到那日接待他们的雀斑女孩,也许再次见面的缘故会让谈话相对容易些。然而一间间记挂室外徘徊观察,女孩的身影却不曾出现。漫步走在大厅中,今日的人不如上次来时那么多,很多记挂室冷清闭门,陈火只得望向二楼寻找一周,边走边仰头抬望,没有发现开放的记挂室的他,却于抬头仰望的视线中,在最高处的四楼看到了似先生飞天一刻的难忘画卷。
画卷中,凭栏依立着一位红衣女子,红裙无风飞扬,裸露着一截雪白脚踝的玉足,蹬着一双翘尖黄布鞋轻轻点落在廊间实木上,姿态轻盈优雅,真正宛若凌波仙子。
双臂挽着的两条挎肩红绸,在穹顶洒下的阳光中似要飞舞而起,仿佛要将这裙袂飘飘的女子重新拉回天上,一个螓首蛾眉的绝代佳人活生生出现在人间。
肤如凝脂,明眸清澈流盼,瑶鼻朱唇,眉目如画。
腰上的一条红丝绦更是恰到好处的系出了婀娜身姿,尽显酥xiong丰满,纤腰轻柔。眉心一点六瓣月牙,栩栩如生。
尤其是那娴静端庄中蕴含的清冷气质,显得超凡脱俗,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近亵。
陈火有点看傻了眼,以前觉着碧婷漂亮的会让自己莫名得意,但与眼前的这位仙女比较起来,美丽和气质,天上地下。此女只应天上有!
陈火凝望良久,红扑扑的脸庞让原本麦色肌肤的他显得妖异别扭,瞬间低头,复又抬头,深深看了眼红尘仙子一眼,将那国色天香的容貌深深印在了脑海中,遐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娶她做老婆就好了,旋即又发现自己的念头可笑,连碧婷温柔的妈都需要老爹去说服,还想娶仙女,真是异想天开…
只是,这一眼后果严重,陈火鼻血淌下,仙女红裙飘飘下的那一抹修长白嫩,让他羞愧难当,头颈脱离控制般无法低头,“天呐”,血喷成河。
红衣女子在阿火抬头张望时便已发现,在四楼会客间前,她看着他,目无表情。良久,男子低头复又抬头,鼻血初现再而汹涌,红衣女子终于发现了什么,发觉了什么,清冷无霜的俏丽脸庞飞升起两抹红晕,旋即蛾眉倒蹙,嘴角微抿后决然转身消失。
陈火望着仙女消失的原地,怔然失神中目光呆滞,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今日,在将来遭受了多少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