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走廊里回荡着一个人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一步步踢开前方的灰尘,到一处门槛停下。咔吱.门轻轻被推开,锁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洞。地上一片狼藉,空气彷佛凝结了一般。一声叹息之间,擒拳绕背,骨头与肌肉纠结在一起,嘎嘎作响。唐尧抢占了先机,双手死死锁住怀中大汉,身后紧靠着墙壁,忽然耳边噌的一声,一股子石头渣滓从背后的墙上飞出,划伤了他的脸。仅在这一瞬间的疏忽,怀中大汉立刻解开了锁住他的胳膊,还手两重拳砸在唐尧脸上,把他撂在地板上,正当唐尧欲反抗时,一只黑色的消声手枪顶住了脑门。
“东西在哪里?”持枪者冷冷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什么东西?”唐尧被大汉死死擒住,一动也无法动弹。
“身上有双头蛇纹身那个人,他的东西在哪?”
“他已经被烧成灰了,什么都没有!”
“别装傻,你想死吗?快交出来!”
“好……我知道你们要什么了,它在那,那个柜子里有个夹层,你可以打开看看。”
持枪男子走到那个破旧的床头柜前,开始敲击木板检查夹层,唐尧趁机一个膝顶将大汉破出一个空隙,翻身就逃。
身后传来几声枪击,唐尧迅速跑到二楼从窗户跳了出去,下面是一些低矮的平房,他跑了两步一个冲刺跳跃到另一个平房的防水板上,突然肋下一疼,身体吃不上劲,一下从板子上滚落了下来,疼得他呲牙咧嘴。
******,到底要往哪跑才是活路?冷静,我一定要冷静,好好想想!
唐尧知道不可能再指望警局能帮他脱困,因为这帮人明显来自另一个地方,背后恐怕有着很强大的靠山,而且还是冲着那个莫名其妙的死人来的,要活命的话只能……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唐尧不敢停滞,立刻捂住胸口疼痛处向西北方向奔去,那里是东阁“德林”帮派的势力区域。
整整一天一夜的逃亡令唐尧几乎吐出血来,肋下痛到连腿脚都开始抽筋。他坐在一个画着德林剑形标志的墙根下喘着气,希望那几个人还没有追来,当他歪歪扭扭靠着墙闭上眼睛的时候,两支M4枪管对准了他。
“你是什么人?”
“哎~别管我是谁了,拜托,把我带走吧,”
“哼,活腻了?”
唐尧不再说话,喉咙如同火烧一般,嘴唇已经干裂开来,任由两人押起他朝德林的岗楼走去。
一辆吉普车驶过唐尧躺过的地方,车内的眼睛狠狠瞪了瞪岗楼方向,缓缓开向另一个方向。
当德林查出唐尧的真实身份之后将他驱逐了出去,本身有着武装力量的德林就和警局势不两立。他们根本没把如今的警局放在眼里,唐尧留在这只是个会引起内部争端的麻烦。
唐尧被德林的人从车上扔了下来,满脸灰泥,下巴上的胡子已经长了好几寸,疲惫地坐在一棵树下揉着口袋,却空空如也。
******,临死连口烟都没得抽!
咽了一口干唾沫,喉头象征性的滑动了一下,却感觉嗓子眼撕扯般的疼起来。忽然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舔了舔嘴唇,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迅速朝一个方向走去。
唐尧一头撞进这个小诊所,见那柜台上放着一杯水,立刻咚咚地喝了下去,然后一屁股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面对这个闯进来的人,江承看都不看一眼走过去轻轻锁上了门。阿鲁则飞奔过去直接抱在了唐尧腰上,还在发呆的他被这拦腰袭击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我这里不留无病无伤的人,你来干什么?”江承收起被喝干的水杯,垂下眼帘看着瘫软的唐尧。
“你要是赶我出去,我就死定了。”唐尧嘶哑着声音说道。
“你死了再说,我只收病人,不收闲人。”
“…………那这样可以了吧!”唐尧晃着身影站起来,一咬牙把脑袋朝墙上撞了过去,顿时满脸鲜血。
阿鲁吓得蹦到了地上,江承也一脸诧异,随后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唉,你坐过去,阿鲁,拿药箱。”
熟练地清理完创口,江承上好药拿起一卷绷带开始给唐尧包扎。
噌!砰!唐尧耳边响起一声清亮的剪刀声,绷带一分为二。门外同时响起一声枪响,他担忧的望了门口一眼,江承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果然,门外枪击如坠雨般接连不断响起,攻击持续了两分多钟后才停了下来,而诊所这小小的门看起来却毫发未损。随后门外一阵嘈杂,听起来似乎是发动机的声音。
“糟了!他们想撞门!”唐尧急的差点跳了起来,被江承一把摁住。
“别动,阿鲁,你帮他弄好。”江承说完擦了擦手,朝门口走去。
阿鲁拿起固定网把唐尧受伤的脑袋罩了个严实,又递给他一片止痛药,看着他喝下药之后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好像要求夸赞一般,受到各种折磨后的唐尧面对这样的萌物竟然一时无法接受,僵坐在那了。
江承站在距离大门两米的地方,眼睛平视着,目光似乎穿过这扇门看到了外面那群嗜血狂徒驾着一辆带有撞击装置的吉普车,加大油门朝这间小小的诊所撞过来。
嘭!猛烈撞击的一声后屋顶的灰尘洋洋洒洒地荡落下来,门咔咔作响,但还在坚挺着。
江承如同接受掌声的乐队指挥一般安静的站着,周身缓缓出现了一些红色的雾气,一丝一缕散入了门缝。突然门外嗵地一声彷佛击飞了什么东西一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声音出现的如此突然,以至于像是枪战片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看似缓慢,却又只在霎时,门外鸦雀无声,杯子里的水还在摇晃,尘埃已经落在了地上。
唐尧被震落的灰尘眯到了眼睛,完全没看到刚才这一幕,阿鲁则一头扎进他怀里,吓得只露出了两只耳朵。
良久,唐尧摇摇晃晃地走到江承旁边问道:“他们……走了?”
江承身子没动,口中平淡的冒出几个字:“他们会派更多的人来。”
“看来……我,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唐尧一个七尺男儿,此刻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低声说着。
“他们想要什么?”江承转过身看着唐尧,双手插在医生服口袋里看着唐尧,很直接地问道。
“…………似乎和我之前处理的一具无名男尸有关,那尸体胸口有一个奇怪的纹身,他们想要那家伙的遗物,可是我接手的时候他身上就什么都没有。”
“尸体呢?”
“烧了,埋在东阁公墓里,还有他的资料也埋在里面。”唐尧无力的一倾而出,他觉得这个医生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了。
“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赌上性命,你可真有意思。”江承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你休闲一下,一小时后我们去东阁公墓。”
“什么?”唐尧吃了一惊“你……你要管这件事吗?可是,你只是个医生啊。”
“你已经把我拉下水了,唯有我可以医你。”江承脱下白色外套走进卧室,衬衫下的肌肉看起来十分健壮。
东阁公墓专门埋葬无人认领的尸体,这里依山而建,层层叠叠如同梯田一般,放眼望去全部是灰白色的十字架丛林。这里所有的坟墓都没有名字,没有鲜花,没有祭品,也没有守墓人。十字架在干枯的黄土中生根发芽,从白色变成黑色,最后腐烂得仿佛没有过这座坟墓一般。穿越这里需要巨大的勇气,每一步都是踩在冤魂的头上走过去。
唐尧用手电筒仔细找着十字架上的编号,忽然看见前面有个新十字架前插着三个蓝色的‘骆驼’牌烟头。他立刻带着江承走了过去,确认编号无误后,象征性的在坟前倒一杯酒便开始挖掘坟墓。
这样的盗墓一点也不辛苦,只需要把上层的泥土翻开就可以看见骨灰盒,唐尧把放在旁边的防腐蚀资料袋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将墓地恢复原状之后他们立刻回到了诊所。
“这个就是他胸口的纹身。”唐尧拿出其中一张照片,放在了桌子上。
江承凝视着这张照片,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被吸进去了一般。唐尧不安的看着他,感觉这个医生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凌厉的气息。
凭着一个警察的直觉,他觉得这个家伙不像个医生,神神秘秘的。虽说昨天是他救了自己一命,但就算在东阁区发生的这类事情再多,也不应该冷静到这种地步。而且昨天袭击的那群人莫名其妙就离开了,种种奇怪的事情不得不让他对江承提高了警惕。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象征性或标记性纹身。”江承看了许久,突然冒了一句话。
“啊,没错,我查过一些资料,可以排除这个纹身是帮会标示的可能性。”唐尧打断了刚刚的臆想,连忙回应着江承。
“你看这儿。”江承递给唐尧一只数字扫描镜,指了指那条双头蛇。“仔细看看上面有什么。”
唐尧细细看去,通过数字扫描将纹身上的断点连接起来并且放大后,他惊讶的发现那蛇身上竟然不是单纯的花纹,而是不同长短大小的横杠,并且还有一些古怪的数字标记。
“这花纹看起来有点像……”
“像迷宫。”
“啊,没错!不过这会是什么地方的迷宫?”
“这份资料暂时交给我保管。”江承翻看着其它资料,表现出对这个案件极大的兴趣。
“那我们先说好,你要保管这份资料的话就要连我一起保管,因为这个资料是我负责的。”唐尧双手抱起来一副强硬的样子说道。
“那边有单人病房,你随便住。”江承伸手指了指诊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