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起的太早,又打鸡血一般的运动一早上,几兄弟这一天都过得迷迷糊糊,放学后也没有心情在一起疯玩,只是约好明天早上4点钟一起在离老薛头最近的小武家集合,便各自回家补充睡眠去了。
就着腌白菜吃了一口晚饭,王永锋就挺不住睡去了,浦建华看着熟睡的王永锋,收拾好餐具,拿着塑料的酱油瓶子,悄悄的出了房门。
浦建华站在自家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老幺儿回来了,吃饭了吗,快进屋。”浦母热切的拉着儿子的手嘱咐,“你爸在屋呢,刚躺下,这回被跟他对着冲了,他就你一个儿子,疼都来不及,气头上的话你就别往心里去。”
“妈,我知道,我回来是想弄点药酒,小锋身子太虚了,给他喝点补补。”浦建华晃了晃手中的空瓶子。
“儿啊,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搬出去住,你爹都快不人你了,你现在又要为他动你爹那点命根子,你是不是嫌他活的太长久了?”浦母脸色立时阴沉下来。
“妈,我跟小锋拜了把子,就是亲兄弟一样,他没了爹妈,我还不得多照顾照顾他啊。”
“咱家有啥能耐照顾别人?你爹那病痨子身骨,还有你那三个不争气的姐姐,都够自家操心的了,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浦母说着眼圈都红了。
“妈,我知道你俩受苦,等我长大了,肯定好好孝顺你俩。”浦建华伸手揽着母亲的肩膀,不知不觉,他已经快与母亲一般高了。
“我给你装点吧,你就别进去了,把你爸吵醒了又要骂你。”浦母没好气的接过瓶子,当父母的听到儿女为日后许下的诺言,就是所能听到最大的甜言蜜语。
“嗯,妈你真好。”浦建华亲昵的蹭了蹭母亲的面颊。
“你这头发茬又长起来了,明天回来妈给你刮刮。”浦母摸着儿子浅浅的发茬笑着说道。
破旧的木门忽的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内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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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锋睡着正香,隐约感觉到有人进屋,强睁开眼睛发现是浦建华,又昏沉沉的睡去了。
将手中装满药酒的瓶子放下,浦建华独自静坐了一会儿,便也脱衣睡去。
几兄弟心里带着忿忿不平敲响老薛头的家门,老头开了门,让王勇锋与张文武进了屋,其余几兄弟只能在外面等着。
本就兴致不高的邢四转头就走,却被浦建华劝住,刘二虽然一言不发,却也紧紧攥住了拳头,郝天明则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抬头看向几乎与他鼻子亲密接触的房门,还没睡醒的大脑急剧的运动,才想明白事情的原委,对了,这老头现在只认锋哥与小武哥啊。也只能无奈的靠着土墙发困,也不在乎衣服沾染上墙上的灰尘。
王永锋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你们两个给我磕了头,就算是我的徒弟了,我这一身本事也不想带到地下去,愧对祖宗。”老头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我只管教你们拳脚,至于做人我是不教的,你们以后如何,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想好了同意了就开始吧。”
王永锋与小武都点头称是,便等着老头下一步指示。
“小武就按我以前教的练,至于你,底子差,先补吧,去,东门客车站正对面有个早餐馆子,里面的油炸果子买两个回来,跑着去,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我要吃热乎的。”
王永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从这里到东门客运站,就等于横穿整个千井县,一来一回走路至少要将近一个钟头,就算自己撑得住全程跑步也要至少20分钟。
小武没有说话,转身便出去了,王永锋想了想也只得照办了。
出来跟几兄弟说了一声,浦建华说要跟他一起去,剩下的几人便留下来与小武一起锻炼。
王永锋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往前挪动,他甚至怀疑自己不应该一直跑步前进,假如一直漫步走也不会如此的难熬,没吃早饭的肚子里空空的,看着路口买早餐的摊子,暗自犹豫,要不要停下来慢慢吃个早饭,然后随便买两个油炸果子带回去算了。转过头望向早已脸色苍白,汗流满面的浦建华,王永锋又咬牙发狠,不信自己坚持不下来,万事开头难的道理王永锋也深懂,第一次最是艰难,熬过这次就好,暗自打气,努力的迈动沉重的双腿。
“锋子,等下,”浦建华叫停仍然咬牙坚持的王永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他,“把这个喝了提提神,你自己往前跑吧,别等我。”
“这是什么?”气喘吁吁的王永锋接瓶子看了看,棕灰色的小药瓶,里面装着刚好一口量的不明液体。
“我爸找人泡的药酒,不能多喝,这一口正好,给你补补。”浦建华双手支着膝盖,仰起头微笑看着王永锋。
王永锋打开盖子,一口气喝下去,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些毛票来递给浦建华,“真难喝,这股药味,你先坐那吃个早饭,等我回来。”
浦建华也不矫情的接过王永锋递来的零钱,“难喝就对了,大补,快去吧。”
王永锋又大步向前跑去,不一会就没了身影。
浦建华在早点摊子坐下,缓了缓神,点了一碗小米粥,又弄了一盘咸菜,刚端起碗来就发现眼前坐了一个人,伸手拿起那装药酒小瓶子,闻了闻,又将手指伸进去蹭了蹭放到嘴里。
浦建华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老薛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长白山脚的路子,全靠一根老山参撑着,不过确实是好东西,”老人将手里的药瓶放下,看向眼前的少年,“你知不知道,其实现在的你才最应该喝这东西。”
“按照你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就虚不受补了,能活到四十岁就是一大关。”
浦建华听了老人的话并不以为然,没有搭话。
“足厥阴之别,循胫上睾,结于茎,其气逆则睾肿卒疝,实则挺长,虚则暴痒,取之所别也。”老人笑了笑,又说出一段云里雾里的文言文,浦建华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
“不是我在危言耸听,你自己的身子骨你最清楚,刚才跑这么一段路,是不是已经小腹刺痛,下体也明显发胀?”
浦建华不禁点了点头,刚才坚持不下去的主要原因不是疲劳,而是刺痛的小腹。
“你小时候得的疝气虽然已经痊愈,但是已经伤了你的根底,我还略懂一些岐黄药理,你要不要学来,对你们几个也是大有裨益的。”
浦建华小的时候就是因为小肠疝气才留级一年,印象里并没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包括几兄弟在内都不知情,这老人是从何而知呢,心里不由得更添了几分敬畏。念至此处,便点头应了。
看老人漏齿一笑,浦建华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其实这刻板的老人笑起来也是一般无二的慈祥,“你现在回去把药酒带我那里去,我再加两味药材,才更适合小锋进补。”
语罢,老人踱着蹒跚的步伐走远,浦建华愣愣的看着老人,心里突然有些体谅这个貌似刻板冷漠的老人了。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那难喝药酒起了作用,王永锋觉得后半程跑下来轻松了许多,将热乎的油炸果子放进怀里,转身就向回跑去,心里还暗暗的腹诽着:“这老头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个早餐馆子,是不是以前尝过一回便念念不忘了,不过车站附近的东西哪有好吃的。”
怀疑自己被抓了壮丁的王永锋不知道昨天有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从家里出发一步一步量到这里,恰逢这里是个早餐店,如果是个其它店铺,王永锋少不得要大清晨去买一些更为奇葩难以接受的东西了。
路上的行人,纷纷向这不断奔跑的少年望去,寸短的郎平头腾腾的冒着热气,面颊被汗水浸的湿哒哒,单薄的嘴唇向一边倔强的抿起,不由得都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