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藏-藏#真爱不怕晚
(1)
天色阴沉,女子一袭明黄色罗裙,倚在墓碑旁,手里端着一坛子酒。
“左玄,明日是我大喜之日,以后便不能常常来看你了,今天给你带了我的喜酒,你也尝一尝吧。”
说罢,她把坛子里的酒缓慢又均匀地撒在墓前,最后一滴酒离开坛口时,坛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出了一个缺口。
她肩头颤动不已,终是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2)
她叫叶娉婷,生于藏剑山庄,长于藏剑山庄,父亲是山庄里最厉害的铸剑师。
第一次见到左玄是在龙门荒漠,她跟着山庄的商队去采购物料,因为带的人手不够,又要保证物资安全,队长临时决定雇佣一些西域人。
在山庄里只听人说西域人是一群相貌凶恶,擅长隐身偷袭,神出鬼没,心狠手辣,不懂礼仪的野人,因此她对西域人的印象并不好。
但是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偷偷地在一旁观察,几个魁梧挺拔的男子背着弯刀,异色的瞳孔看起来别有风情,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在和队长交流,其他人都沉默不语。
据说西域人都不会说中原话,这让娉婷不由得多看了前面那个说话的西域人两眼,似乎感觉到背后射来的视线,西域人转过头,看到了呆若木鸡愣在屏风旁边的她。
他摄人心魄的浅紫色眸子似乎笑了笑,然后又一切如常地跟队长讲话。
娉婷退到屏风后面,面红心跳久久不能平静,不是说西域人都凶神恶煞的吗?可是刚才那个西域人雕塑般的立体五官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脸,他刚刚好像在笑自己,完蛋了,脸丢到西域,还能捡的回来吗?
刚才听他说,他的名字好像叫做,左玄?
(3)
由于娉婷对于偷窥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她在商队里总是走在离那群西域人最远的地方,但是又忍不住经常地偷瞄那个紫瞳的西域人,一边想着别让他看到自己,一边又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这种矛盾的心情折磨得她心神不宁,整日神情恍惚。
“婷儿,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队长关切地问道。
她回过神,笑着说:“我身体很好呢,只是在想家了。”
队长揉揉她的头发,慈爱地说:“再过几日就能回去了,回去了你爹要是看到你面色苍白,又黑又瘦,我订的剑他不给我怎么办呢?”
娉婷抓起盘子里的羊腿塞到嘴里,模糊不清地说:“那可不行,我要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从面外进来了几个人,身材高大挡住了光线,娉婷预感到什么事情,扭头一看,果真是那几个西域人,而领头的那个紫瞳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一个惊呆,羊腿从嘴里掉了下去。
(4)
因为有的材料一直没有找到,原本计划的停留时间便再次被延长。
客栈外面就是荒漠,沙狐和小蛇悠然自得,就像身处自家后花园,而来到龙门荒漠的江湖人士,反而整天神色紧张,小心翼翼。
这天夜里,娉婷睡得正香,突然听见外面喧闹的打杀之声,她慌忙爬起来跑出去,却看到死时惊恐万状,还睁着眼睛的队长。
她感到一阵眩晕,然后跌倒在一个结实的胸膛里,头顶响起的声音沉着冷静。
“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5)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轻易就信了他,后来,他带她骑马一路狂奔,上了圣墓山。
刚开始,她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于是他一直守着她,只要她开始做噩梦,他就会把她叫醒,后来次数多了,她总觉得他在自己身边,噩梦也就渐渐没有了。
三生树是他们经常去消磨时间的地方,她喜欢坐在树下,看落花飘零的样子,夜晚还会有皎洁的月光穿过树梢透下来,斑斑驳驳,煞是好看。
他养了一只波斯猫,是一个白色的绒球,摸起来软软的,蓝色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娉婷叫它朵朵,它竟然也是答应的。连左玄都有些惊讶,他说这只猫一向高傲,山上山下的人见了它都要躲一躲的,唯独见了她,表现得这么友好。
这就是缘分吧,它也许一直在等我呢。
左玄也回应了一句:看起来是一直都在等你呢。
(6)
半年以后,藏剑山庄来人寻找娉婷,他们跟陆教主打过招呼就准备把人带走了,没料到娉婷自己不愿意回去。
背着重剑的英俊的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真的不想回去?”
“我若不愿意,没有人能够强迫我留下来。”
娉婷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那双淡紫色的眸子,那个宽阔的胸膛。
“你父亲重病卧床,你难道不回去看看他吗?”
娉婷犹豫了,父亲一直是她心里的依靠,他自小宠她,好的都给她留着,只要是她想要的,父亲从来没有拒绝过。
“那好,我随你回去。”
她走之前对左玄说:“等着我回来。”
左玄突然用力将她拥进怀里,像是要把她揉碎了活生生嵌进自己的身体。
(7)
她回到了藏剑山庄,看到了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父亲。
喜悦之后是深深的疑惑,父亲没有生病,为什么要骗自己回来?
“婷儿,你已经见到你未来的夫君了吧?”
娉婷愣了一下,继而生出无名的怒火,“父亲把我接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嫁出去吗?”
“婷儿,他是你指腹为婚的相公,这是在你没出生时就决定的事情,这就是你的命。”
“我的命?若没有左玄救了我,我哪还有命去嫁人!”娉婷声调不自觉提高了许多,她第一次对父亲的不可理喻感到怒不可遏。
老铸剑师冷哼了两声,反问娉婷,“你以为那个西域人为什么救你?”
“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他本是想用你的命威胁我,让藏剑山庄给他一笔价值连城的赎金。”
娉婷脑子里“轰”的一声,大声争辩道,“我不相信,你骗人。”
似乎怕父亲再说出什么吓人的话,她捂着耳朵跑了出去。
(8)
她收到了左玄的来信。
他漂亮的手写体足以让很多中原人自惭形秽,他的词藻很简练,一句都没有多寒暄,闻汝即将出阁,特献上贺礼。
贺礼是一串铃铛,上面刻着朵朵的名字。
这算什么,让她睹物思人吗?
她晃动着手里的铃铛,悦耳的声音似乎把她再次带回圣墓山,生了火盆的房间里温暖舒适,她抱着朵朵,而左玄倚着门框,紫眸深沉。
(9)
七月。
娉婷睡得很不安稳,她在梦里总能看到左玄的背影,然而无论她怎么大声疾呼,左玄都似没有听到一般,越走越远。
过了两日,山庄里迎来了少有的西域客人。
令她失望的是,左玄没有出现。
她正独自黯然神伤,一个西域人走过来递给她一幅画像,然后用不流利的中原话告诉她:师兄半年前已经因病去世,这是他临走之前做的画。
娉婷当场晕厥。
醒过来的时候,她怀里还抱着那幅画,把画摊开,画中一个明媚的女子站在三生树下,伸出双手接着漫天落花。
她泪流不止,泣不成声。
(10)
她不顾众人反对,给左玄立了墓碑。
她说她要为左玄守孝一年。
老铸剑师被她的固执气得捶胸顿足,“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女!”
她的未来夫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我等你便是。”
她每周都会去看望左玄,带着酒和剑,剑舞累了,就坐下和他一起喝酒,然后自己喝到酩酊大醉,醒来时却在自己的房间。
有一次她中途醒来,看到自己未来夫君棱角分明的侧脸,她喃喃地问到:休白,休白,为何我们相识得这么晚,我心里有了烙印,你可抚得平?
男子低头看向她因醉意而微红的脸,嘴角泛起柔软的笑意:只要你无病无灾幸福安康,便是用这一生来弥补我没有早些遇见你的缺憾,我也是愿意的。
她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两行清泪。
(10)
她穿着大红的喜袍,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众人的喧嚣声,听出嫁的表姐姐说,这些人都是要来闹洞房的。
可是吵闹声还没到门口就转向了其他地方,她听见门被轻声推开,然后进来了一个浑身酒味的男子。
闻得一声轻笑,“还好我装醉,不然他们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揭掉了娉婷头上的喜帕,墨色的瞳孔在烛光映照下闪着黑曜石一般的光彩,看了许久,他轻声说,“婷儿,你今日真美。”
娉婷不自然地撇开了头,不敢与他直视,“你也学会贫嘴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要不信呀,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说着,他就拉起娉婷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他砰通砰通的心跳声让娉婷红了脸,她想推开他把手抽回来,却不料他一下向后倒去,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拉,自己却被拽倒在他身上。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婷儿,我想要你。”
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手掌流连的每一处皮肤都会微微战栗,她不自觉的娇喘了一声。
然后整个人就被抱到了床上,压下来一个身躯,红色纱帐飘然落下,一室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