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刑天弑神(刑天)
当时间的砍刀砍落白昼的头颅,西方的天空留下夕阳的断口,殷红的鲜血汨汨流出,把整个天空染得彤红,禹再也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血腥、残酷和灭绝的游戏,这些弑神者的侩子手的后代们,终于被舜的四门之政通通流放异域。
夕阳落下,那些山,那些白昼褪去之后留下的死者失血的尸体,巍然屹立,还有那个头颅落在地上滚动了一会子,才停在一个谷口,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只有那冒着白色热雾的砍口还有些许活力,那夕阳般的断口在沉入黑幽幽的山谷之前,淌干最后一股鲜血!
天帝神的惩戒暴力、残酷的清除、冷漠的游戏,绝世大水把平民百姓赶尽杀绝,还把他们身边的动物、植物清除干净,只留下少许夜游生命在那座黑黢黢的森林游走;夜幕终于像一块灰色的帷布垂下,生命断绝,那些灵兽们便如夜天上的星星睁开惺忪的睡眼,惨白而空洞,闪烁着萤火虫般幽幽月色的暗淡狐光。
禹没有骑马,徒步走在山间的一条小路上,向另一座山坡望去,是一片片黑黢黢的森林如流水一般从山顶流泻而下,灌满山坡,那仿佛凝滞而结茄的淤血,一波拥着一波,不是月光,是星星的幽蓝狐光,使那满坡树浪流动在山谷两岸,这些波浪下面,旋动着各式各样的涡流,就像那些夜间喘息着存活下来的异神的十几个族群!
禹隐约知道这些族群曾经身经百战,弑过神,直到颛顼绝地天通之后,将他们通通赶下昆仑之邱,被人间摄政王尧帝和相臣舜赶出四门之外,他们现在有个共同的神,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推选自己的领袖----异界神丹朱。
月亮很久才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岗,是满月。
月光下,禹看见月光下一个黑影从森林中蹿出,看见那黑影左手握着青铜方盾,右手拿着一柄闪光的大斧,一路砍伐过来,像是砍开重重天门,直杀到禹的面前。禹正带着悲伤的心情在月光下疗伤,顿时被吓得失魂落魄,但他并不服输,拿起宝剑就和刑天搏斗起来。两人剑刺斧劈,从树林杀到林外,从巨石杀到树上,再杀到地上,像当年黄帝与刑天从天庭杀到凡间,直杀到常羊山旁。
杀过几个回合,禹哪里是黑影的对手,就被逼到一块巨石之旁,眼看禹被刑天一斧砍死。
禹大声呵斥到:“那方妖鬼,有刑天一般胆魂,快报上你的名字,我为你祭奠!”
说话间,却看见黑影举着巨斧和干盾凝固一般定格在那里!
“还我头颅,小小年纪怎么知道我的名号?”
“如果我没看错,你是刑天大神!我早就知道你的神号!”
刑天站在一块月白色磐石旁,禹仔细看了,才看见他没有了头,用两乳为双目,用肚脐作口,操持干戚来舞动。
“我就是刑天,他们夺走了我的头颅,我想借你的头一用!”刑天说。
“开什么玩笑?听说你酷爱歌谣,曾为炎帝作《扶犁》、《丰收》、《卜谋》,如今变得这般暴戾,有何未了之愿,我愿为你申冤!”
两人这般说,武器间的碰撞力道渐渐小了,之后变成了和解!
禹这才想起失败的刑天,一直是心有不甘,不停地挥舞武器,在与敌人作战;再想了,刚才的打斗中,刑天右手使的是戚,也就是一种巨斧;左手使得一块黑质青铜方盾,也就是干。禹还知道刑天怨恨未平,怨气从胸前生出来,变成两只眼睛,又在腹部生出嘴巴,当他回到部落将他的仇人杀死,可人们已经被蒙蔽,认为刑天是怪物,想要消灭他,之后刑天逃回山林,每日每夜都在寻找自己的头颅,遇到凡人就将其杀死,以解心中怨气。
禹感觉得出来,这是告别夸父以来遇见的另一个不死的灵异弑神者------刑天。
刑天木木呆呆地杵在那里,脖子上的断口在几场夜雨清洗之后,才洗净殷红血迹,留下脖子上惨白的疤痕。
“再不要人祭!”禹说完,便呕吐起来,将一腔热物瞬间吐出。
也许是这呕吐的咳嗽之声,将刑天再一次唤醒。
只见那无头之神,挥舞砍斧和铜质盾牌,对着空气中的月光粒子狂砍一阵,然后用胸前的大口喘一阵子。
“鲧,你的铮铮汉子的父亲;女娃,嘤嘤叫唤着的精卫精灵;还有巫山之巅的冷艳瑶姬,可都是你的至亲!你看不见他们流血,却在我的面前呕吐,可笑之极!”刑天说完,并不和禹一般见识,然后仰天大笑,摇摆着走去,消失在血液一样坳黑的森林里去了。
禹听着那笑声,听见了那笑声里郁结着常羊山的阴云,那阴云下郁郁的碧天不开,彷佛听得见闷雷在山谷中鸣响。
禹并不害怕刚才的嗜杀,禹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得心中流干最后一滴鲜血,那冷凉的心如这冷夜满月一样,变得惨白!
月亮爬到山顶,山谷间的一切都仿佛流淌着的墨绿的血!在冷艳的月光下,一个人踯躅前行,听见远方一声孤绝的狼嚎,禹浑身冒出幽幽恐惧,抬起头,看看见远方那座倒塌之后的黑黢黢的磨坊。
世上活着的人谁都知道那座磨坊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倒塌了,那场绝世大洪水推倒之后,那儿变成了一片废墟,可他执意拒绝族人的守护,要去那里夜祭!
他独自一人行走在淤血般的森林边缘。
他觉得回家与族人团聚并不能安慰他长久以来流着蓝色血液的心,去父亲在世时建筑的城堡烧纸祭奠,才是他唯一的心愿!尽管如今是残桓断壁。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的族人把他从夸父山的树杈间拉下来,迎接他这个归来的王子去羽山新家的时候,他做出了这个决绝的决定。
“我要去祭奠那些魂灵!”
“他们已经死了!”
“我会不安的,他们每天都进入到我的灵梦,纠缠我的凡身,吞噬我的灵魂,折磨我的心智!”
“祭奠什么呢?”
“那些神战中的神迹,那些弑神者和神弑者!”
“然后呢,然后跟我回家好吗?”
“家在哪儿?”
“我们的族人都流放到了羽山,在那儿建起了新的南阳之城!”
“羽山?父遭殛刑之地,我有何面目相见?”
“那你去哪儿?”
“我去寻找灵术之师?”
“那位叫伯益的灵术师吗?”
“伯益?灵术师?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