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传来打更人打更的声音,原来已经五更了。随着打更声音渐远,骆庭也终于不再流泪,从被子中伸出左手,取过了李云聪递来的汗巾。
“喂。”骆庭抹去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对李云聪道。
“嗯?”李云聪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自骆庭流泪开始,便始终站在一旁,低着头。看着李云聪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个顺天府的大老爷,骆庭不禁低笑出声。听到骆庭破涕为笑,李云聪偷偷地看了眼骆庭,又立即低下头来:“你,你不哭啦?”
李云聪此话一出,刚停下的骆庭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云聪此刻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倒像个手足无措的邻家大哥。
骆庭翘着嘴角摇了摇头:“没什么。李大人,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让我两个时辰后就被安大人或他的手下带到锦衣卫的大牢里面去,承受他们的诸多酷刑?”
“当然不是。我,我本来也没想好要怎么办,否则昨夜就告诉安兄了,至于现在,我……”李云聪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忘了昨天案子的事情。
“那大人是打算让我自生自灭,伤重而死?”骆庭哭了一通,也想开了一些事情,既然李云聪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那也无需故作姿态,若能得到他的帮助,自己行事也更方便些。此刻她早已经猜到李云聪的回答,但仍旧将问题问出来,也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逗一逗李云聪。
“姑娘明鉴,在下绝无此意。”李云聪不知不觉中,已经换了对骆庭的称呼。
“啊,我知道了,那你一定是打算让府里的下人发现异常,然后到你或者安大人那里告发我。”骆庭继续一本正经道。
“这,这更是不会的。”李云聪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骆庭偷偷地笑了笑,但嘴上继续严肃道:“那么大人,现在已经五更,周哥过不了多久就会起来,厨娘也会做好早饭去你房里请你,顺便给我捎一份,无论是谁,发现我这满屋子血迹,地上的刀剑,还有你的夜行衣,都会看出不正常的。你把我裹伤的布子剪开一半,又不帮我重新把伤口包扎好,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伤重不治么?”
“我本来是想帮你重新包扎的,可是没想到你是,你是……男女授受不亲,我……”
“大人,你何时变成了讲经的腐儒了?事从权宜,况且,你不知道我是女子的时候不也剪开我的袖子了。我假扮男子多年,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若以她们的标准来要求我,我早都不知道自尽了多少次了。你我初见的时候,也该知道我不是个很听话的人,大人不必为此介怀。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还请大人从权,帮我包好伤口,我也好尽快处理这屋中的残局。”骆庭认真道,她并非不介意男子帮自己包扎,但是于她而言,安全地生存下来远比礼教更重要,之前她取下旋镖时造成了很大的创面,伤在上臂近肩处,以左手单手包扎伤口实在是有些困难,因此现下让李云聪帮自己处理伤口是最佳选择。
李云聪心知骆庭所言不差,因此也迅速做出决定,当即点头道:“那还请姑娘见谅。”
骆庭坐起,将右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李云聪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小心地剪开旧布,盆里的热水早已经变凉,李云聪飞快地又端了一盆热水,府里此刻尚没有人起来,李云聪不禁暗自庆幸,多亏平日在这方面对待府中人向来宽松,否则若是有人起来撞见,那就百口莫辩了。仔细清洗了伤口,又涂上伤药,再裹好伤口,即便冬日的天亮得很晚,外面也已经不再那么漆黑一片了。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骆庭始终一声不吭,但是李云聪注意到包扎完后,骆庭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伤口的创面不小,应该是骆庭强行取下旋镖造成的,“这样的伤口,应该会很疼吧。”李云聪在心中想着。
李云聪按照骆庭的吩咐,在院中种竹子的地里挖了个坑,将洗伤口的血水倒了进去又重新填土盖雪,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待他再次回到骆庭房间的时候,骆庭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在擦地了。李云聪正欲上前帮骆庭一起擦地,却被骆庭阻拦道:“大人,房间里的问题我来处理就好,你现在要赶紧带着你的刀回房换好常服,将染血的衣物藏好,然后去院中扫雪,尤其是从厨房到我这里到院子,一定要将你留在雪地上的足迹扫掉,但是不能只打扫这些,不然太明显,府里的人一定会问的,至于理由,你就自己想吧,睡不着也好,扫片空地出来练功也好,只当你是心血来潮,按往日的时间,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大家就该起了。”
李云聪不再逗留,收拾自己的东西,便回了房间。于是这一日,府里上下都知道李云聪因为失眠,一早起来扫雪,结果一个人扫了大半个府后,回房睡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