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仍旧黑,风似乎又吹了起来,但是刚才骆庭这句声音几近微弱的话听在黑影的耳中,只觉得声大如惊雷,他注意到,骆庭用的是完全肯定的语气。望着骆庭黑亮清醒的眼睛,黑影慢慢收回了被骆庭架住的刀,他正欲撤下面上的黑巾,却看到骆庭眼神有些涣散,整个人突然瘫软下来,颓然地向地上倒去。
黑影一个箭步冲上,把刀放在地上,扶住了即将撞到地上的骆庭的肩膀。骆庭此刻还有意识,只是刚才的打斗中她强行运气、调动内息,除了导致右臂伤口崩裂,还使得自己真气不济,血行不畅,有一种五内俱焚的感觉。她放下右手的剑,想要验证自己猜想似的费力地举起右手拽下了黑影脸上的面巾,云破月来,借着些许清光,总算是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果然是李云聪。李云聪听凭骆庭将自己的面巾拽下,却看到骆庭嘴角一丝释然的笑容。
“你是谁?”李云聪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骆庭想要回答,可是刚一开口就觉得一口鲜血从喉头涌了上来,眼前突然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云聪始终没有看骆庭,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来面对,听骆庭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正欲再问,却觉得骆庭的头偏在一边,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扶着骆庭肩膀的手上。
“骆庭,骆庭?”李云聪轻唤两声,却听不到任何应答,他蓦地心中一紧,低头望去,只见到骆庭双目紧闭,嘴角不断低落着鲜血。他连忙将骆庭抱上床放好,又点亮了桌上和床边矮几上的烛台,整个屋子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骆庭虽然已经昏迷,但是右手仍然紧紧抓着从刚才扯下来的李云聪的面巾。李云聪这才发现骆庭中衣右边的袖子早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与衣服其他部分的白色和骆庭苍白的脸颊形成触目的对比,此刻,除了嘴角滑落在衣服上的血滴外,还有血滴顺着垂在床侧的手滴落在地上,刚才二人打斗所经过的地方,也都有血迹,李云聪不知道骆庭如何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将自己的招式压住,最终战胜自己,恐怕只能归结为生存的欲望和惊人的毅力。骆庭右臂的伤让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断,他一心盼望着是自己多疑,但是到了现在,确认了骆庭的身份之后,他反倒拿不准是直接告诉安崇义还是先问清楚骆庭缘由,他心中总是对骆庭还留有一份信任。
或许是被光亮刺到了眼睛,骆庭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李云聪点了烛台却始终背对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了多长时间,摸了摸嘴角,血迹还没完全干透,她用左臂支撑着身体,勉强坐了起来,靠在床边,对李云聪的背影道:“大人要拿我去见官吗?”
李云聪的思绪被骆庭的声音拉了回来,但是他并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骆庭道:“我不就是官吗?”语气中有气愤,有不解,有纠结,甚至还有一丝痛心:“我以赤诚待你,你却如此欺瞒,到底是何居心!”
“呵呵,居心么?”骆庭冷笑了两声:“我不过蝼蚁贱民,能有何居心,不过是一个早该死、早已死过的人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云聪仍旧没有转身。
“大人可否先回答我,是如何发现我的?”骆庭不答反问。
“你掩饰得的确不错,我也以为你是突染风寒。昨夜我进你房间时,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处,可又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今日在安大人处我得知昨夜闯入南城司的人中,有一人被他以旋镖打伤右臂,他的镖上有毒,中毒者的症状与你很是类似。回府后,我正巧碰上给你诊治的宋保,听到他的回答我本已经消除疑虑了,可是听老梁说大夫是你点名找的,我就又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一年多我没见你吃过药。我拿着宋保开给你的方子去找可靠的大夫问了,发现这药方本身就有问题,打听了宋保的医术医德,更确定他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骗人郎中而已,那么,你找他来看病的缘由就很可疑了。我递水给你的时候,你以左手而不是右手接水,虽然当时你左手离我近,但是这让我想起昨夜至今天下午,见到你的时候你的右手,应该说是右臂,都没怎么动过。我在你屋内闻到了香的味道,既然宋保不可信,那么点香的原因也不可信了,我下午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昨夜觉得你房中不对的地方是味道,你房中有血腥味,那么你今日用香来遮盖血的味道就合情合理了。但是我还是不敢凭着推测就断定,即便我检查你右臂,你也可以说是干活儿的时候伤到的,所以我决定出手一试,现在,我已经九成九断定你就是昨夜闯入南城司的三人之一。”李云聪背着手站在烛光里,有条不紊地说着,看起来自有一种威严:“所以,你到底是谁!”李云聪再次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