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就开始刮的大风直到前半夜才渐渐弱了下来,即便蜷缩在被窝里,隔着门窗依然能够不时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周沙白日一直在外奔波,没有骆庭的帮助,他的事情多了不少,好不容易处理完,回来吃过晚饭,还没到亥时,便一头栽在床上,呼呼地睡了起来。骆庭的饭和药都是厨娘直接送到房间里的,勉强吃了点饭,又将药偷偷倒在了后窗外的盆栽里,待到厨娘将东西收走后,她便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既不清醒,但又因为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难受而难以安稳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似乎小了一些,骆庭正要睡过去,突然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门。或许是这些年的生活让她有更敏锐的感觉,或许是受伤脆弱的时候反而更加敏感,或许是将睡未睡之时对听到声音的放大,骆庭突然睁开了眼睛,屏气凝神下,果然听到从门内门闩滑落的声音,为了以防万一,这两日晚上骆庭睡觉都拴上门闩,没想到这第二晚就出了问题。骆庭抓起枕边的发簪迅速束了头发,一边想着会是谁找到这里,找到自己,一边准备着应付来人。夜半撬门而入,绝非善类。
门开了,一个黑影闪进屋内又迅速关好了门,透过床上的帐子,可以看到被子里面的骆庭,黑影飞身上前,拔刀砍向骆庭,而这些都只不过是关上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骆庭自然已经有所防备,见对方二话不说先劈刀砍向自己,她也顾不上许多,在刀穿过幔帐的瞬间,她一脚将被子踢向对方,自己趁机贴着床沿侧身而下,旋身躲过对方的刀,取下了挂在床头的当日从李云聪那里赢来的剑。
“来者何人!”骆庭低斥一声。
黑影本以为骆庭已经睡着,却没想对方准确地避开了自己的攻击。黑影并不答话,挥刀砍落被子。骆庭的剑已经刺来,黑影举刀格挡后,顺势右臂转圈向下斜劈骆庭,骆庭也顺势右手画圆回转,扫向对方下盘,两人同时收起右腿,躲过了对方的攻击,刀剑再次交击。刀是好刀,剑亦是好剑,交击之下竟崩出了些许火花。骆庭把不准对方的来头,想要速战速决,因此一击之后便即刻换招,借着挥剑的余力旋身坐盘,反身向上斜刺对方,而黑影则因为没有及时变招而被骆庭封住了下面的招式,只得向后急急退了两步,躲过骆庭的剑。骆庭见对方后退,便立即起身前迈,右手挽了个剑花,再次刺向对方。黑影挥刀下劈,拨开了骆庭的剑锋,侧身向左前跃出,骆庭右臂连续用剑使力导致伤口再次破裂,她只觉得右臂一阵疼痛,竟有些把握不住手中的剑,眼见被挡开的剑就要打到床边矮几上的杯子,骆庭咬牙强行用力收住了剑势,她不想惊动府里其他人。骆庭心里明白,对战时间越长,自己越处于劣势。一念至此,她抓起一绺头发咬在嘴里,准备奋力一搏。黑影此时已经再次从背后攻来,骆庭扭头瞪向对方,右手的剑却从另一方向以反弹琵琶之姿从背后刺出,黑影似乎被骆庭眼神中凌厉的杀气压住,招式竟滞了一滞。骆庭把握住这时机,反客为主,向黑影连刺数剑,黑影虽然有片刻的失神,但也迅速反应过来,与骆庭缠斗在一起。
一番凌厉的快攻过后,骆庭有些气力不济,对方虽然被她压住,但却未曾受伤。骆庭担心撞倒桌椅或打碎东西会惊动府里其他人,因此使出的都是些精巧的招式,尽量将二人的招式封在有限的空间中。黑影似乎也同样投鼠忌器,同样避免碰到东西,发出响声,二人刀剑交击的声音,早已被外面的北风裹挟着消失在夜色里。不过,互相拆了这几十招,骆庭对黑影的招式路数有了大概的了解。
黑影也大感意外,与骆庭对拆几十招,骆庭竟然步步料到自己的下招,完全将自己的招式锁死,只是骆庭似乎力气不足,否则恐怕将自己手中的刀打飞了。趁着骆庭喘息的空档,黑影再次进攻,骆庭也不甘示弱。这次骆庭改变方式,始终粘在对方近身,使得两人又近身对了十几招。双方的刀剑本都不完全适合贴身攻防,这十几招对下来,使出的招式早已经刀非刀,剑非剑。
两人迎面而过,刀剑相抵,在双方臂膀间的空隙中相错。刀剑甫一分离,黑影便刀换左手、右脚支地、以腰力使全身回转了半圈,左脚前迈、左手持刀向前砍向骆庭后背。骆庭却在两人身形错开后,止住脚步,顺势跪下,以铁板桥后倒,右手反握剑柄,以剑身贴住右臂,上举挡住了黑影下砍的刀,而左手则与此同时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黑影的腹部。黑影本以为可以此招制服骆庭,完全没料到骆庭有此一击,这簪子刺入腹中,不死也得重伤,只是黑影此刻已经没有任何机会来挡掉或避开这一击,但骆庭的簪子虽然来势汹汹,却只挨到黑影的衣服便停了下来。骆庭仰面朝天,黑影低头俯视,两人对视僵持了片刻,但这片刻对于二人而言,都好似千年一般。
外面的风似乎终于停了,这一刻安静得出奇,骆庭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幽幽道:
“论起用刀,还是我更擅长一些,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