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闪身到了屋侧,借着暗夜和屋子的阴影,隐藏了起来。看着一箱子暗镖被抬进了后院的房间,他趁着抬箱子的人离开之后,悄悄撕开了箱子的封条,却发现里面全是青砖。顿觉事情有异,再次反身回到大堂,只听到候天彪与那人的对话,方知这是为了摆脱官府的探子所打的幌子。
“这山上的弟兄们都还好吧?”是候天彪的声音。
“好着呢,这次山上又做了笔大买卖,我会每隔十五天送过来一万两银子,说法还是押镖的酬金,这样一来,黑的也成白的了。”
“我说,下回送那些假镖,能不能放点别的东西,老放石头,沉不沉呐。”
“做戏还要做全,彪爷,以后您也要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等过了明天,这宝平胡同就是咱哥们儿的了。”说着,候天彪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王家父子败在他的神机妙算之下的情形。
屋外的黑影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心中暗笑,恐怕也只有明天的美梦、再没有以后了。
虽然已经夜深,李云聪却仍旧睡意全无,心中只想着他与沈飞燕的事情。中天月圆,清冽的光照进窗户,他推开屋门,走到了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不知坐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的酒壶打断了他的思绪,抬眼望去,是骆庭。
骆庭本来已经离去,但是又想起次日亮镖大会的一些安排尚不清楚,于是打算去找李云聪问清楚,却看到了坐在院中出神的李云聪,他脸上的忧思让她本能地断定,他在想和沈飞燕的事情。犹豫了一下,她去厨房找了一壶劲道颇小的酒,又返回了院中,李云聪还坐在那里。
“大人在想沈姑娘的事情。”骆庭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李云聪接过骆庭递来的酒,问也不问地喝了,看着骆庭疑惑道:“你知道?”
骆庭也自斟自饮一杯道:“我本不确定,不过大人不是无事对月空哀叹的人,也不是不问缘由深夜喝酒的人,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所以现在确定了。”
李云聪苦笑了一声:“以前志得意满之时,只觉得那些诗人的感叹都是无病呻吟,心中只想着有朝一日见到飞燕之时,定能见到她满心欢喜的面容。我自幼与她一同长大,她这些年漂泊无依,我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她、保护她、照顾她,却没想过她是不是愿意被我保护,被我照顾呢?”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你这酒可一点都不烈啊。换一壶来。”
骆庭陪着饮下一杯酒:“酒再烈,也盖不了心里的难过,换来的不过是次日的头痛欲裂和为改变分毫的事实。大人,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看的倒是透彻。”
“大人,你也看得透彻,也有了决定,只不过差一壶酒的决心而已。”
李云聪被说中了心事,有些惊讶,但并不生气,其实对于这样月圆人不圆的夜晚,对这个能看透自己心事、陪着说话喝酒的人,他心中是有些感激的。
“我敬你一杯。”李云聪向骆庭举杯。
骆庭也不谦让,与他碰杯,干了。
“大人,其实我们都看得出,你是真心对沈姑娘好,真心希望沈姑娘好的。这些日子你没有再提婚约的事情,还对天下镖局的事情都很上心,暗中帮了他们不少,可是并未让沈姑娘知道。沈姑娘不开心,您也不开心,您希望的是让沈姑娘开心,不是么。天亮了就是亮镖大会了,您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想来您也有了决定了。若是您下定决心要与沈姑娘维持婚约,恐怕就不会如此行事、今夜还在此与我饮酒了。只是这些年的情谊,不是一夜就能抛下的,所以,我带一壶酒来。至于老夫人,她最在乎的人是你,她希望你幸福,所以,沈姑娘与你的亲事是次要的,你的幸福才最重要。”骆庭盯着李云聪的眼睛说完这一番话,又喝了杯酒。放下酒杯时,她又换了一种嬉笑的神情:“何况,强扭的瓜不甜,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李云聪确实决定放弃与沈飞燕的婚约,只是想不好明日如何与沈飞燕说,如何与母亲交代,也确实难以割舍对飞燕的情谊,被骆庭这一说,终于完全想开,顿觉得大丈夫不该如此优柔,听到最后两句,不禁笑出声来:“你说的有理!大丈夫何患无妻,当顶天立地,为大明和百姓、也为自己、做出一番事业来!”
“大人,您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骆庭见李云聪心结已开,也松了口气。这口气松下来,才感到今日确实有些疲惫,加上更深露重,不禁打了个寒颤。李云聪此时心中透亮,也注意到骆庭脸上的疲惫和有些发抖的声音,他起身脱下外袍、走过去披到了骆庭身上。漂泊这几年,第一次有人给骆庭披衣服,在酒的作用下,她的脸有些泛红。月色明亮,看到骆庭脸上不自然的红晕,李云聪担心道;“小骆,秋夜风寒,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夜谢谢你了。”
骆庭此时也正想赶紧回房,听到李云聪的话,如蒙大赦,正准备将李云聪的衣服脱下,却被阻止:“你披着回房吧,回去喝点热水,赶紧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你去办呢。”
骆庭不想纠缠,披着李云聪的衣服径直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