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庭见李云聪看信的表情渐渐由高兴变为愁眉不展,不由地心生好奇,等到李云聪终于将信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舒落庭想要开口问问是什么事情,可是又觉得自己贸然发问可能有所不妥。
李云聪将信重新放回信封中,看向舒落庭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收到家书应当高兴才是,我却唉声叹气。”
舒落庭点点头。
李云聪挥一挥手里的信,继续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药。”说着李云聪将信递给舒落庭。
舒落庭接过信道:“你这是让我看信?我可以看?”
“当然。”李云聪道。
舒落庭很快将信看完,递回给李云聪,李云聪随手将信连同信封一起丢入炭盆,信封立即被大火吞噬,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灰烬。
“干嘛把信烧了?”舒落庭好奇道。
“以免授人以柄。”李云聪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的手札中为何提起李成梁?”
“好像是……”舒落庭想了想:“好像是因为怀疑他杀降冒功,所以我父亲前去调查。”
舒落庭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继续道:“父亲的手札上并没有对于这件事情后续结果的记载,难道这是真的?”
李云聪微微地点了点头道:“是。不过李成梁镇守辽东也确实有他的一套,我猜你父亲因为自己也是军旅出身,所以考虑到很多事情之后,决定帮他隐瞒。以你父亲的办事效率,这件事情不至于难以查实。”
“所以你族兄信中说的‘往事恐被翻出’,就是指这件事?”
“没错。”李云聪道:“他虽然比我年纪大不少,但是我们两支因为一直有联系,而且我小时候曾经在他家府上住过一段时间,我们关系很好,即使后来见面机会很少,也不时有书信往来。这次他担心他父亲这些事情恐怕要被人揪出来,可能是他察觉到什么。他父子俱与申大人关系甚好,也知道申大人对我甚为关怀,因此托我多留意情况并向申大人说情。”
“申大人知道他杀降的事情吗?”舒落庭问道。
“恐怕是知道的,只要这件事不被人揭出来,大家也都心照不宣而已。”李云聪无奈道。
舒落庭拍了拍李云聪的肩膀道:“大人,你不用太过纠结了,回头过年去申大人府上拜年的时候你顺口提一句就好了,我想那两位李大人也会修密信给申大人的。”
“我倒也不是纠结这个,只是联想起昨晚看到的,能吏和良吏和好人真的不能兼得吗?”李云聪道。
舒落庭摇摇头:“很难。若想做些事情,哪怕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也难免要与心术不正者打交道,好人是没办法掌控这些人的。你若想兼济天下,恐怕不能独善其身。”
李云聪闻言惊奇地看向舒落庭。
“为何这么看着我?”舒落庭将目光转向窗外。
“你若是个男子,估计你爹定要送你去参军或者让你考科举了。”李云聪道:“我刚才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诶,哪有那么厉害,我不过是走的地方多些,经历的多些,见的多些罢了。”舒落庭笑道。
“就你这三个‘多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李云聪道:“今天是小年,我去衙门里一趟,你一起来吗?”
“不了。”舒落庭道:“去了免不了和他们打闹,碰到伤口就不好了。我还是回房休养吧。你说安大人能查到那些人的下落吗?”
“我估计有点难,不过查不出来安兄必定是不能交差的。静观其变吧。”李云聪说着穿上了大氅。
舒落庭点点头,帮李云聪打开了房间的门,将李云聪送出府去。
“你不用送我了,回去吧。”李云聪道。
“我还是你的随从,自然要送你出来。”舒落庭道。
看着李云聪渐渐远去的背影,舒落庭脑中难以自制地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片段,从她初见李云聪昏倒在府门前开始,一直到刚才两人的对话。
“嘿,小骆,你傻笑什么呢?”
舒落庭感到有人拍她的肩膀,连忙回神看去,是周沙。
“周哥。”舒落庭道。
“你傻笑什么呢?”周沙再次好奇道。
“我刚才在傻笑吗?”舒落庭惊异道。
“对啊,笑得可开心了。”周沙道。
“哦,大人说我这一年干得不错,过年要送我个大红包。”舒落庭故作神秘道。
“少爷也太偏心了,不行,我晚上要找他好好说说,也得给我个红包。”周沙假装生气道:“你要是拿了大红包,得请我吃一顿啊。”
“一定的周哥,到时候京城的馆子你来挑,兄弟我请。”舒落庭笑道,心中却暗想,自己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不由自主地陷入对李云聪的回想了,而且不管想到什么,回想的时候都会笑,这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