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庭正欲继续说下去,却被敲门声打断,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有个官府急件要大人签阅。”
舒落庭与李云聪对视一眼,李云聪上前去开门,舒落庭则闪身到屋侧的粗柱格挡后,隐住身形,即便在大家眼中她还是往日那个小骆,最近生病、不参与公务的她,白日与李云聪在书房中密谈也还是有些怪异。李云聪与管家简单交代几句后便拿着东西进来,重新关好了门,低声对舒落庭道:“先打断一下,这两个文书我得赶紧看过签发。”
舒落庭点点头,想来管家就等在门口。看着李云聪在书桌后坐下,快速浏览了文书上的内容,略一沉思便抓过笔准备在上面写东西,可是这笔却落了几次都没落下去。舒落庭正觉得奇怪,却见李云聪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自己投来了求助的目光。舒落庭快步上前,轻声道:“大人有事要我帮忙?”
李云聪抿着嘴点头道:“我现在右手伤着,写出来的字实在是见不得人,你能帮我写一下吗?”
“这样可以吗?”舒落庭有些狐疑,但还是走到了李云聪身侧。
“我刚才看到你写的名字,臂伤对你影响不大,你的字很像我,不细看应该发现不了,加上我的印鉴,不会有麻烦的。”李云聪解释道。
舒落庭轻轻地笑了两声,抓过笔道:“大人以前还开玩笑说我的字越写越像你,以后可以让帮你代写文书,没想到一语成真了。”
李云聪望向近在咫尺的侧脸,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但脸上还是强作镇静地向舒落庭叙述了要写在公文上的内容。盖上印鉴,李云聪检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将东西重新收好,交给了等在门口的管家,交代道:“我上午有些重要事情思考处理,没有重要或紧急的事情,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
管家应声告退,听得管家脚步走远了,舒落庭才重新与李云聪坐在桌旁,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这些都是(万历)八年的事情,一年之后,我的功夫和易容的本事都已经今非昔比。(万历)九年过完年后,爹送了一把刀给我,开始教授我刀法。爹早先在戚将军手下,习的是戚家军的刀法,对付倭人用的,入锦衣卫后,又学习了锦衣卫的刀法和同僚的许多功夫,爹在这方面很有创见,自己从练习和与人交战中悟出不少东西,他待我将基础打扎实后,便将这些东西倾囊相授,还把自己会的功夫都写到一个册子里交给了我,叮咛我即便将来他没法教我了,让我也照着册子里的叙述勤加练习。晚上的事情则变为我和爹将自己易容成不同样子,由爹带着我悄悄离家,去戏园茶楼坐着,他教我如何更逼真地模仿自己所扮演的人,教我如何察言观色,我想这些都是他到锦衣卫以后学习到的东西。”
“显然这些东西非常有用。”李云聪又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你与周沙常去各府随我走动的时候我还在想,在这方面你似乎上手很快而且处理应对也比周沙得当,我本来以为是因为你自幼流落,因此对人心看得清楚些,应对也自如,原来是因为小时候受过教导。我也觉得有些事情不是见过人间百态就能做出来的。”
“是的。那时候爹会带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往来的各色人,教我辨识身份,甚至还会让我去和他们接触,来锻炼我的能力。我一开始有些胆怯,可是因为爹的命令不容置疑,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一来二去见的多了,也就游刃有余了。”舒落庭云淡风轻地说着,可是李云聪很难想象如何让一个小女孩去做这样的事情:“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舒落庭冲他狡黠一笑道:“我是易容过的呀。变成什么样子,就有什么样子的搭话办法,刚开始很生涩,可是后来就很自然了,他们根本感觉不出来。”
“难怪相处这么久,我……我们都被你瞒得死死的。”李云聪随口道。
舒落庭以为李云聪有些不开心,连忙辩解道:“你们都是善良的人,我有意瞒着你们,你们自然发现不了,对不起啊。”
李云聪温柔地笑笑,摆手道:“不用对不起,我想你来我这里也是有原因的,我明白你瞒着我们是为了大家好。”
“谢谢。”舒落庭的感谢是发自真心的:“这些年你是第一个听到我的故事的人。谢谢你。”她不禁又说了一遍谢谢,有个人可以说实话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