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舒落庭又重复了一边这句话:“就在那年遇到你之后不久,有天晚上我听到爹和娘说张大人萌生退意,不想落个前面高大人的下场,爹说如果张大人能成功身退,那么他也即刻提出辞呈,我们全家一起去找舅舅。那时我正睡得迷糊,所以他们说这些话并未避开我,我也听个七七八八,虽然我当时还不知道高大人是谁,但也知道爹是给张大人办事的,而张大人的权势很盛。”
李云聪自然知道舒落庭话中的高大人指的是曾经当过首辅的高拱,这些年身处官场,虽然舒落庭话中提及的人在他入仕之前就都已不在,不过他仍然听说过不少当年的传闻往事,毕竟这些人都曾经风云赫赫。
看到李云聪了然的神情,舒落庭不再详细解释内情,而是继续道:“我爹娘都不是什么名门出身,自幼也很少拿那些规矩来要求我,爹更是从小就教我些健体强身的功夫,不过娘始终觉得我还是应该当好闺阁小姐,因此到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会些简单的功夫、身体康健、能够轻松地爬爬自家的院墙而已。”
舒落庭说到这里,向李云聪做了个鬼脸,显然是想到当年爬墙与周沙对话的情状,李云聪也不由笑笑:“当时我还想,怎么这位小姐如此,如此不同寻常,胆子很大,年纪轻轻就敢一个人出府门和一个陌生男子待在一起。”
“当时你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还昏过去了,真动起手来,那时候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舒落庭玩笑道。
李云聪认真地点了点头:“就算是现在,动起手来我仍旧不是你的对手。”
“那是因为你前夜试探我的时候故意用安大人教你的刀法,毕竟你擅长的是剑术,而安大人教你的刀法,正是我最熟悉的刀法之一。”舒落庭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说起来,我一直没想明白,你是如何认出我的,若是你当时不停手,恐怕现在我就非死即伤了。”说起前夜的交手,李云聪又生出了许多疑问。
“话题扯远了,我还是按时间顺序说,等下会解释这个问题的。”舒落庭将话题带回,继续道:“本来爹娘对我很是宠爱,平时虽然有些基本的要求,但大多数事情还是随我的性子来,可是那年过完年后,爹娘突然一改往日的态度,虽然对我仍旧疼爱,可是要求却严格了许多。首先就是限制我出门,出门一定要遮面或换男装,若有人来家中拜访,也绝不让我见客。起先我有些不乐意,因为这个规矩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麻烦、太痛苦了。”
李云聪大概可以理解对于舒落庭这种人,限制出行、不让见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不过他注意到对方话中“起先”这个词,于是道:“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就没精力出门了。”舒落庭撇撇嘴:“爹开始每日监督我早起练功,娘也不再阻拦,而是帮着爹看管我。爹开始教我越来越复杂的招式,每天清晨爹教完我就去衙门办差,娘就看着我练功,我通常一上午练得精疲力竭,巴不得中午赶快到,让我好好睡一觉,再没心思出去玩啦。我看得出娘也心疼我,但是她依旧不肯放松,只是中午由着我多睡些时辰,也常给我做好吃的。到了下午,她就教我做简单的吃食,还有就是怎么简单、快速地处理伤口,有时候还将华扁大夫请到家中教我辨识一些救急用的草药和救人疗伤的办法,那时候华扁大夫是我唯一可以见到、交谈的外人。”
“看来华扁大夫很得信任。”李云聪插了一句。
舒落庭点点头:“听娘说华扁大夫很重视给小孩子们治病,小时候我病重过一次,是靠他妙手才捡回命来。娘说华大夫真心关心小孩子,心术正,是个有善心的、可信任的人。那时候最喜欢的时间是晚饭后,晚饭前爹会检视我当日的练功成果,不过关就要罚练,过关才能吃晚饭,不过我似乎在这方面天赋不错,最初被罚过几次以后就再没被罚过。只要爹在,晚饭后就会教我易容,那时候只觉得这东西很神奇,在脸上涂涂抹抹、身上衣服加加减减、哑哑嗓子,就能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可比白日的练功轻松多了。”
李云聪听到这里,已经确定了心中的推测:“令尊是已经料到未来的情形,在做准备?”
“是。”舒落庭的回复只有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