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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人(下)

早风好不容易摆脱女孩子们的围攻,逃到城外,终于发现了温萝的去处。他松了一口气对着溪边蹲着的背影喊道:“温萝——”然后朝着她的方向跑去。

温萝闻声回头,只见早风已经来到她身后,他有些轻微的喘息,看来从月殿来到城外的这段路并不轻松……她问道:“哥哥,你怎么来了?”

早风平复了一下呼吸,笑着打趣道:“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原来是跑这来看人洗衣服呀?在蒙特尔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好劳作呢?”

温萝甩出一个白眼,道:“我是来找人的!”又强调说,“找我的救命恩人的!”然后把一旁洗衣服的音陵拽了过来,“喏,就是她,我的救命恩人!”

音陵不好意思道:“救命恩人什么的太夸张了,其实严格算起来,温萝她也救了我,我们算扯平了。”她把沾湿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对早风露出一个笑容,“你好,我叫音陵。”

见到音陵的一瞬间早风有些恍惚,似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冲破了心脏,在全身蔓延开来。他甚至忘了呼吸。

曾经有一个人在年幼的他的心底悄悄埋下了一颗种子。随着年龄的增长,种子也开始慢慢发芽、生长。十年的相思灌溉,那颗种子已长成无数藤蔓,在他心里肆意攀爬缠绕,早已占据了心脏的每一寸空白,可它还在不停生长,生长……

想见见那个人啊,哪怕一眼也好,想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即使已经忆不起她的容貌,却还忘不掉,她笑起来时,那种驱散阴霾,融化冰雪的温暖。

而眼前的少女,正这么笑着。

“你……”早风怔怔地问,“你就是音陵吗?”

千思万绪随着悠远的记忆涌上心头,他思念了太久太久,只一个笑容,他就几乎可以确认,音陵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孩。

早风的手不由地伸过去想拉住音陵的手,却被温萝挡了下来,温萝嗤笑道:“想不到哥哥你也是个好色坯子,装了那么多年的正人君子,今天却在我的恩人面前露馅啦?”

早风的手悻悻缩了回去,此刻的他居然面红耳赤,“别、别胡说!我只、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也结结巴巴地说不完整。

温萝却收起了笑意。她的这个哥哥,似乎有些不对劲。

早风乃一国少将,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事物。上到宫廷里的王室贵胄,下到乡野间的农耕渔女;见过许多循规蹈矩的矜持女子,也与不拘小节的豪爽姑娘打过交道。不乏有女子对他暗送秋波,投怀送抱,他向来都是婉言拒绝,也不曾听说他属意于哪个女子。

如此远离女色,曾一度让温萝误会“哥哥是不是喜欢男人?”的早风,竟然在第一次见面的音陵面前……动摇了?

即使在瞬息莫测、变幻无端的战场上,他都能处变不惊,现在却因为一句玩笑而这般失态。

她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音陵——皮肤白皙,眉眼清秀,长相确实让人喜欢。再看她的头发盘起包在头巾里,裙子上还缝了几块补丁,还围着一条灰扑扑的围裙……

长得好看归好看,但是怎么瞧都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这气质……和帝都里的王室公主们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呀!

“哥哥,你该不会对音陵……”后头的一见钟情四个字,还没出来就被一只手强硬地摁了回去。

早风捂住温萝的嘴,心底偷偷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说出来……

温萝在这些事情方面,意外地敏感……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他只露出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被温萝摸清下怀,直捣要害。都说弓箭手的感官比常人敏锐,看来此话确实不假。偏偏温萝又不是寻常的弓箭手,想要轻易蒙混过去怕是很难了。

为了避免她继续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只好先离开这里了。早风抓起温萝的手臂,道:“我们回去吧,宗德大人还有事情要交代呢。”不顾温萝的反抗,对音陵轻轻点了下头,“那我们先走了。”然后擒着手臂捂着嘴巴,几乎是拽着温萝向城门走去。

其实如果不是有温萝捣乱,他并不想这么快与音陵道别。不过知道了她现在的模样,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算现在回去睡上一觉,第二天睁眼起来依然可以在这座城里看到她,说上一句:“早上好,又见面了。”

她终于不再是只存在于那些他反复回忆、梦见的早已模糊了的片段里了。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音陵入了屠龙军,他们可以天天见面。

那么,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他忽然觉得这几个字,是千金难求的珍贵,心头总有股充盈感,同时又有种从未有过的宽心。

音陵被他们突然的离去弄得不明所以。“真是对奇怪的兄妹……”她咕哝一声,蹲下继续洗衣服。

只不过她总觉得,这个温萝的哥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的面孔陌生,她实在想不到在哪儿见过,倒与他人口中的少将军十分吻合。

千夺在这远山城里也是公认的俊俏了,那张脸音陵从小看到大,就算不腻味也已经司空见惯了。本以为自己对所谓的美男子不会有反应,却不料刚才对上那少年的眼睛时,心跳明显有些加快。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她无法否认,那少年确实英俊……

有此容貌,除了刚进城便在女子中引起不小轰动的少将军,不会再是其他人了。他口中又提到领主宗德,那更是笃定了。

既然是少将军,自然不曾与她这样身份悬殊的人有任何交集了。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他那一瞬间的脸红。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反应过来后又害羞地晃了晃脑袋,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做“白日梦”了,最后将注意力放在手头待洗的衣物上,不再去想有关少将军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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