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一岁,卿九朝跟着容铮找来的口技先生学说男子的嗓音之后,每当半夜里她习惯性的用自己原本脆生的女音说梦话时,容铮就会把她拎出来,在佛堂跪一宿。
自此,卿九朝在不饮酒时睡的极浅,一些细微的声响,比如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动静,都能将她吵醒。
子时下起了雨,这大概是寿春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
柳十二缩在一根树枝上,最开始雨下的并不大,几乎捕捉不到雨线,半个时辰后雨逐渐大了起来,将他淋的浑身潮湿。他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户,泛着枯黄的叶子上滚落下硕大的水珠,刚巧砸到他额头上,冷的他浑身一激灵。
江南的雨始终很温柔,水柱穿过长着青苔的屋檐落到地上,大半个寿春城陷在一片朦胧的寂静中,只有打更的更夫踩着积了水的石板路,有一下没一下的翘着锣。
几道黑影踩着锣声,在烟雨中穿梭而来,几乎和不透光亮的夜空融为一体,在十七的窗户上留下一抹充满杀机的残影。
十七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起来,扯到伤口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握住放在床头的剑,浑身紧绷,好似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
果不其然,几枚暗器在黑暗中划破窗户纸直朝十七的命门袭来,他翻身一跃躲到不远处的桌子下面,一枚淬了毒暗器隔断了他的发梢,擦着他的脸颊,嵌进了地板里。
十七皱着眉头看着这枚几乎要碰到自己鼻子的暗器,咬着牙看向门口。
卿九朝的房间就在对面,不知道她现下如何,可曾受伤。
假如容铮是老狐狸,卿九朝可不就是继承了他衣钵的小狐狸。
杀手刚刚靠近,尽管气息隐藏的极深,但仍旧被柳十二觉察到了,数名黑衣杀手注意到盯着卿九朝窗户的柳十二之后,以为他是卿九朝的暗卫,相互对视几眼,二话不说首先和柳十二交起了手。
“啧啧。”躺在床上的卿九朝悠哉的翘着二郎腿,支着下巴,看着窗户上缠斗在一起的身影,自言自语道:“真是该谢谢晏惜北送来的这个便宜侍卫。”
几枚被柳十二侧身躲闪开的暗器迎着卿九朝惺忪的目光袭来,她浅浅的笑着,一撩衣袖就将暗器四下扫开,其中一枚击碎了桌上的茶水。
“刀剑无眼,真伤着人可怎么办。”她神色冷静的从桌子上拾起一块碎片咂了咂嘴。
“你的心还真他娘的宽!”突出重围的十七一脚将两扇雕花木门踹开,拽过卿九朝将她护在身后,听到了窗外兵器相交的声响,他扭头看着卿九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只没肉吃的狼崽子。”卿九朝云透过被暗器刺破的窗户洞撇了一眼柳十二,云淡风轻的扫了扫衣袖。
“把青铜密匣交出来!”追着十七而来的杀手堵在门口怒喝一声。他们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包着黑色头巾,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使的是锻造独特的弯刀,身形高大健壮,看起来像是胡人。
“他娘的!”十七啐了口吐沫,撸起袖子来就冲上前去同他们厮打起来。
卿九朝的眉头难得皱了起来,在眉心形成一片浅浅的皱纹。她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窗外的柳十二,他的气息正逐渐紊乱,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恰巧这时,一名杀手冲破了十七的防线朝卿九朝迎面袭来。十七怒骂一声,却被余下几名杀手纠缠的死死的,无法脱身保护卿九朝。
刀风从卿九朝的耳边呼啸而过,她一侧身便轻巧的躲了过去,借机抓住诛神刀,纵身跃到桌子上,踩着满桌的茶壶碎片,她朱唇轻启,锃亮的诸神刀在黑暗中泛着诡谲的红光“这把刀出自蜀汉浦元之手,经过了七七四十九遍锻造,历时五年,名曰诛神,能死在这把刀下,是尔等的荣光。”
那俯瞰芸芸众生的气势和眼神中似有若无的轻蔑,好似这大半个江山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眼里泛着血光,满脸的肃杀之意,恍惚之间,十七以为以前风华绝代的卿小公子又回来了。
“少在那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