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整个斗兽场,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围观的人群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满场鸦雀无声。斗兽场的中央,容貌绝美的少女静静地躺在血泊中,白皙的脸上血珠点点,仿佛冰雪中盛开的寒梅。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呼吸的起伏。
还不足一盏茶的时间里,少女手持仅有的一把短刃,接连斩杀三匹恶狼,还是以如此惨烈、不顾性命的方式,使人感到惊心动魄,久久不能回神。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似乎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一声凄厉的叫喊穿透人群,带着绝望的哭声:“未晞——”孟梓辛拼命去拉扯压在程未晞身上的那头狼,却怎么也拉不动,她边拉着狼的尸身边大喊道:“来人啊!快救端王妃!”
这句话一说出口,顿时满场惊心!
此时,才有一些围观的人认出来,方才与狼搏杀的少女正是程将军的残暴千金——程未晞。一时之间,议论声哗然。
几个身影飞驰而来,不顾一切地冲到斗兽场内。
冲在前面的是飞剑和扶桑。刚刚,是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宋以同的踪迹,飞剑近日刚刚调查过扶桑,所以认识她,于是立刻表明身份,二人一起展开营救,并且第一时间给程未晞放了信号。不料他们刚摸到关押宋以同的斗兽场暗房,就遭到五六只野兽的袭击,眼睁睁地看着宋以同从格子间被人拖走了,却不能脱身相救,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杀光了野兽,一出来就看到程未晞倒地的一幕。
飞剑目赤欲裂,一把掀开狼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抱起程未晞,感受着怀中人儿冰冷的体温,他的目光带着令人绝望的悲痛。
扶桑目光沉沉,在看清程未晞伤势的一瞬间,她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系在程未晞最严重的伤口处。
“快!快送王妃回府!”扶桑冲飞剑喊。
飞剑有那么一刹那,真想不顾一切地带程未晞回族里,但想到这未必如程未晞所愿,咬牙挣扎了一秒,就果断地奔向端王府。
飞剑和扶桑护送着程未晞走在前面,而孟梓辛则带着宋以同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一行人狼狈不堪的身影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帝都权贵、百姓的视线中,也深深刻在了宋以同幼小的心灵里。
而紧随其后,江慕枫也心急火燎地匆匆赶来,他此前有要务缠身,得知宋以同被拐走的消息时已经晚了,他为此懊恼不已,如今见宋以同并未受伤,总算松了一口气。
江慕枫将目光放远——程未晞那毫无生机的单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视线。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敏捷的身形一动,朝岳王府的方向掠去。
战争中的土地破败不堪,战争中的百姓苦不堪言。从一开始的惊惶不安,到恐惧、再到痛苦,经历过一个苦夏,百姓走向了亢奋和麻木的两个极端。
宋云昭一路南下,路上所见所闻渐渐让人毛骨悚然起来。他暗暗探访着,眉头拧成了解不开的结。早知岳王宋云青搜刮百姓,大肆敛财,却不知已经做到了扒皮抽骨的地步,百姓早已没了活路,心中积怨已深,揭竿造反只是时间问题。
“畜生不如!简直令人发指!”宋云昭听了岭南州狱吏郭世明的汇报,急怒攻心,一掌拍在桌面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满屋鸦雀无声。
宋云昭身边的亲信、蓝文庭将军跨步上前,拎住郭世明的衣领子,义愤填膺地问:“岭南已经穷成这样了,你们为什么知情不报?出事了你才来诉苦,早干什么去了!如今你们岭南州的官已经反了大半了,你还放什么马后炮?干脆一起反了得了!”
郭世明听了这一句句暴喝,立时双膝一软,匍匐到地上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忠君忠国之心,天地可鉴!奈何现已年老体衰,且人微言轻,上面有人压制,着实动弹不得,再者全族性命全都仰仗在下官一人身上,所以越发胆小如鼠,实在是有苦难言啊!下官若非还有一点良心,岂敢跑到端王爷跟前来,今日一听闻端王爷来了,就觉得岭南州还有救,这才连夜跑了来!”
蓝文庭看他老泪纵横,又句句发自肺腑,便道:“你还算明白。”
宋云昭敛了怒意,挥手让郭世明出去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必迁怒于他,今日他肯来,已经不错了。有些人对咱们已是避如蛇蝎。章毕之作为一州的知州,也未免做得太绝,自然不敢来见我,如今知道我已经进了城,却巴巴地跑到城外去打探我兵力的虚实,想来也是可笑。”
蓝文庭冷笑道:“他不贪,却知情不报,哪里有脸来见将军!一群已经认了主子的狗,全都等着上边发号施令呢,但又疑神疑鬼,怕朝廷派兵数目消息不实,都望风而动呢。
“这两年,他们越发不把将军看在眼里了。若将军此次带了几万精兵来,他们必定乖顺地到这里来摇尾巴,若查实了确有5000的兵力,恐怕就要灭端王保岳王了,也不想想自身的处境,眼看着起义军大势已起,自己性命都不保了,还打着小算盘呢,岳王他手再长也救不了他们,一群蠢材!”
蓝文庭曾经是宋云昭的副将,前些年跟随宋云昭出生入死,乃莫逆之交。此次宋云昭挥军南下,他第一个请命来做副将,一片赤诚之心全是为了宋云昭。他这个人嫉恶如仇,不仅有胆识有武才,也有谋略,嘴巴更是尖刀一样厉害,话还特别多,情绪外放,是个挺可爱的人。
宋云昭听了蓝文庭这些话,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依我看,反了的倒还明白些。这次带头造反的姜海云,前几年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是个重情重义、侠骨柔肠的性子,此人虽坐到了岭南州长史的官位,却毫无忠君的观念,胸中自有一片丘壑,谁对百姓好,他就忠于谁,如今岭南乱成一锅粥,他只好忠于自己了。”
蓝文庭面露诧异,问道:“将军的意思是,先去会会这个姜海云?”
宋云昭胸有成竹地点点头。
难怪将军一直按兵不发,原来是早有计谋。蓝文庭一脸钦佩地望着宋云昭,如果此次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平了祸乱,对这岭南州的百姓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的郭世明又折返回来,一得了准入令,就冲进来献宝似的说:“端王爷,刚才下官光顾着说岳王爷指使人搜刮民膏了,忘了一件大事,这次反了的姜海云,今天派人给我送了个口信,说明日午时在南书院静候,不明不白的,我可是吓了一大跳,哪里敢和造反的匪首私下会面?他必没安好心。虽不知消息真假,但明日到南书院擒贼,也可一试。”
宋云昭一听这话便笑了,点头对蓝文庭说:“文庭,他倒主动找咱们了,这是好事。”却没听到蓝文庭回答,再一看,只见蓝文庭正鼓着腮帮子生气呢,他这时连宋文昭的话都顾不上回答,就揪着郭世明的衣领子说:“好你个狡猾的老头儿!我说岭南州这么多官员,怎么就你一个人巴巴地跑来呢,原来是怕被姜海云拉下水,赶紧找阵营来了!恐怕是那群人已经不信任你了,你走投无路才来找端王爷吧!亏了爷刚才还相信你忠君爱国的鬼话,没想到却是个老狐狸!等平乱的事一了,就办贪污枉法的案子,你不是忠君爱国吗?到时候就让你上堂作证,把那些龌龊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地全都说明白,好成就了你的大义之举!”
看着蓝文庭气得牙痒痒,宋文昭不由好笑道:“文庭,你跟他置什么气!姜海云借他之口约见咱们,想必是已经有一番计较了。”
一旁的郭世明听得一头雾水,那姜海云约的不是他吗?怎么听端王爷这话,自己倒像是被利用了?琢磨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味儿来!敢情自己还真是被利用了!一时苦不堪言,不过,为了不被拉下水,他也只能被迫选择阵营了。谁知道这端王爷这么厉害,一眼就看明白了。自己还真是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