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锡山是4日午时到的娘子关,而吴禄贞和他的新军第六镇却是在娘子关等候多时了。两人一见面却也是一阵唏嘘,吴禄贞在年龄上比阎锡山年长三岁。吴禄贞是光绪二十四年,去的日本士官学校学习深造。而阎锡山却是光绪二十九年去的日本士官学校学习,所以,吴禄贞也算得上是阎锡山的学长。
“绶卿兄,当年兄在日本可是鼎鼎大名哟,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阎锡山一见吴禄贞,心里也是泛起了一丝激动。
吴禄贞很是亲热的拉着阎锡山,一番感慨:“百川,你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声不响的在太原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我这做哥哥的可是自愧不如哟。”
“我做的这番事情,不还是要来寻绶卿兄打秋风么?”阎锡山打趣了一句,引得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吴禄贞也是笑意难掩,连声说好:“好说,好说。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嘛,就不要再分你我了。”
“那不知现在有没有饭吃呀?我这肚子里可是要举事了哦。”阎锡山看着气氛融洽,也是叫起了苦。
“请,快里面请。早知道百川五脏府举事,就不该拉着百川聊这么多了。”吴禄贞手一摆,示意赶紧上酒菜。一边说,“算我的错,我认罚三杯。”
一阵觥筹交错后,撤去了碗碟酒菜。吴禄贞的表情也严肃了,看了看稳如泰山的阎锡山,吴禄贞点点头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百川,我今率第六镇进入山西,百川不会介意吧?”
“绶卿兄,如今山西的形势可谓大好。今太原已经举事,忻州、代州、大同不日也将易帜。”阎锡山数着山西的形势,也是分外骄傲。
“哦,代州、忻州和大同也有谋划?”吴禄贞问了一句,原本想太原举事,必定山西震动。却没想到,阎锡山竟然谋划了代州、忻州。
阎锡山点了点头:“续桐溪续西峰一直在忻代之间奔走多年,气候已成。我将库存之旧枪械数百支交给续西峰,令其在忻、定、崞地区组建忻代宁公团,发动民众组成武装,以为太原的后盾。”
听了阎锡山的话,吴禄贞更是欣喜:“如此一来,山西大部可成依靠,革命之事业有望。”
“如今就看袁宫保于中枢如何谋划了。”阎锡山又说了一句,却引得吴禄贞皱了眉。细细品味,似乎百川对于袁世凯还有那么一丝期盼?
“百川,对于袁宫保可不能有丝毫冀望。”吴禄贞觉得要打消阎锡山对袁世凯的那份心,“宫保此人,出卖维新、内结权贵、外树党援,所用之人不论才干皆为亲信。此人若持中枢,不外乎又为军阀治国。”
吴禄贞的话似乎打动了阎锡山,毕竟吴禄贞对于袁世凯的了解,远远多于自己。故此,阎锡山也是有些摇摆不定了:“那依绶卿兄所见,你我何如?”
“你我联兵一处,以山西为依托。直向京畿,推翻清廷。而后全国推行民主,实现共和。”吴禄贞说到此处也是神情激昂。
“好,小弟以绶卿兄马首是瞻。”阎锡山也是一阵激动。
当下,吴禄贞即与阎锡山商议过后。共组燕晋联军,吴任大都督兼总司令,阎任副都督兼副总司令。阎即派兵一营开赴石家庄,与第六镇官兵共同截断京汉铁路,扣留了清政府运往武汉前线的军用物资,阻止袁世凯入京就任清政府内阁总理大臣,并拟挥师北上推翻清廷。
吴禄贞在说着袁宫保,却不知道正在湖北萧家港的袁世凯却是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是谁又在后面惦记着我?”袁世凯自嘲的笑着说了一句,引得下面的人一阵哄笑。
“东家,如今惦记着你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呀。这全华夏的人可都眼珠溜圆的盯着你咧。”说这话的刘承恩,字浩春,湖北襄阳太平店人。清末附生。早年曾典当衣物聚赌、被人视为泼皮。后因生活所迫,投效清军,考入北详武备学堂。毕业后投北洋军阀袁世凯为幕僚、随从,武昌起义后,刘承恩被袁世凯召至身边。
“这事不去管它,浩春,你说说绶卿扣留了运往湖北的军火,意在何为?”袁世凯听了这刘承恩的奉承,却没分心。批阅了一份文件后,却是问了另外一件事情。
“东家,这吴禄贞可是得早做提防。第六镇自保定开拔,本就已是弹药足备。既然山西民军已接受招安,又何须为消弭战争截留军火?”刘承恩心中早有决断,听到袁世凯这么一问自然是应答自如。
“可这绶卿也是北洋的老人儿了,贸然行事也怕伤了人心。”其实这时,袁世凯已经是动了杀心。可这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杨度字皙子和袁世凯私交颇深,关系非同一般,又怀有知遇之感。他认定袁世凯就是他要找的“非常之人”,而他就是帝师。当摄政王载沣要杀袁世凯时,杨度竟敢拒不草诏,冒死论救。武昌起义爆发后,他来到袁世凯的故乡,成为袁世凯的幕僚。一听袁世凯的话,心里叹了叹。只能说话:“宫保,这有何难?第六镇步十二协协统周符麟素以宫保心腹自居,修书一封令其监视吴禄贞,若有异动可见机行事。”
“嗯,皙子所言甚是。”袁世凯听了这话,点点头又继续伏案批阅文书。而这心却是飞到了京畿,挂牵着咨议院推选的事情,冷不防的问了一句,“今日是几号了?”
“宫保,咨议院推选还需四天,稍安勿躁呀。”皙子哪能不知道袁世凯挂牵的是什么事情。
袁世凯也是笑了,用笔指了指杨度:“你这皙子,真是生了颗玲珑心。”一语言罢,袁世凯又是转而问了刘承恩:“浩春,写给宋卿的信可有消息回来?”
原来,在10月14日袁世凯被任命为湖广总督后,袁世凯一面奏请清政府停止进攻,让刘承恩写信给黎元洪表达善意。照着日程计算,这也应该有消息回来了。可刘承恩却是摇摇头:“估计是因战事未停,沿路不靖,至今尚无消息回来。”
刘承恩说完事情,刚刚站起来要转到后院出恭。刚出门,却正碰到了电报科的人员匆匆忙忙的朝着这边过来。一见刘承恩,递过一份电报。刘承恩这么一看,出恭的事情也忘记了。捏着电报又进了屋:“东家,大同陷落了。”
“大同陷落了?”袁世凯似乎还不相信,接过了电报细细看了两遍。却是往地上一扔,“一帮蠢货,一天都没守下来。”
袁世凯动了怒,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袁世凯踱了几步,停下了脚步:“电令:郭殿邦即刻率热河毅军20个营、淮军10个营,并调后方一镇骑兵连夜奔赴大同,以解京畿之危。”
“宫保好大的手笔,这一调就是两万余人。”杨度笑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得袁世凯一愣。袁世凯仔细想了想,却是有了分数,可还是要装作不知的问:“皙子何出此言?”
“还是乱点好。”杨度不着边际的话,却是与袁世凯相视一笑。而后,杨度叫住了正要去发电报的军谘官,“电报里加一句,不可贸然攻城,以护住京畿安全为上。”
的确,袁世凯想想也是,威胁京畿却不正是我要的吗?只有这样,才能更紧的将中枢把持在自己手中。袁世凯点点头,看到还站在原地的军谘官,摆摆手:“就按皙子的意见,马上发出去。”
电报很快传到了热河,毅军统领郭殿邦即刻点齐了****义的毅军20营、杨永泰的淮军十营部万余人。补足了军需,一路浩浩荡荡的从承德至京师,沿京张铁路到张家口后,直接杀向了大同。而等到了瓦窑口,却是不得不停了下来。
“什么?前面叛军构筑了防线?”郭殿邦不可置信的再次问了一句,这叛军胆子可倒是越来越大了。没躲在城里固守,倒是跑出来了,“前去再探。”
“统领,要不要我们就地扎营构筑防线?”得到了消息,毅军左路统领****义和淮军副将杨永泰都赶了过来。
“一帮乱党,乌合之众有何可惧?走,一起去前面看看。”郭殿邦一打马,沉闷马蹄响过后扬起一路黄尘。郭殿邦、****义、杨永泰带着一帮卫兵沿着官道就来到了前方。停驻在几颗老槐树下,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端起了望远镜,朝着前方望去。张家口通往大同的这条官道,弯弯曲曲沿着长城一路向西,官道的北面,云门山上蜿蜒起伏的长城时隐时现。云门山下地势广阔一马平川。
“哟呵,这阵势看起来不小哟。”****义一边看,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依照这个情形,不可小觑哦。”
郭殿邦透过望远镜看了一圈,也收起了原本轻慢的心思。从十几岁投身行伍,先后参与了天津保卫战和北仓阻击战。皆是以弱敌强,身经数十战。现今看到对面的这个阵势,如何不知道厉害?听了****义的话,郭殿邦也是点点头:“看起来我起先倒是还小瞧了这帮乱党。”沉吟了片刻,转身下达了命令,“让队伍就地扎营,斥候放远点,小心巡哨万不可被偷袭了。”
下达完命令,郭殿邦却又是朝着北面继续观察。原本想看看有无漏洞,最后却是发现这个防线可还真是滴水不漏,郭殿邦只得扫兴的打马回营。
随行的****义看到郭殿邦愁眉不展,倒是劝解了一句:“统领,我看倒是不用急于求功。宫保大人的电报可是让我们首要保证京师安全,只要我们守住了这条官道,就是功啊。”
“陈统领所言极是,我们就在这耗着也是大功一件哟。”听了****义的话,杨永泰也是连声附和。这年头,谁会去把自己手里仅有的一点兵拿去和敌人硬拼,拼光了算谁的?
也罢,郭殿邦一是有着宫保的电文在手,不怕被治个畏敌不前。二是对方这防线真是让人颇为无奈,虽说不是不能攻下来,可这要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去了。真要是拿人去堆,别说自己,光是下面这两位就会要死要活的拦着。
“不过,一枪不放也说不过去。明天还是得上去干一阵,不然就落人口实了。”郭殿邦的话一说,****义和杨永泰也无法搪塞。
一枪不放的确是说不过去,而且看看对方的防线就未战先怯也是丢人。万一对方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呢,这功劳可不就看着飞了?想到了这里,****义站了出来:“统领这话在理,明日里咱们就****一阵试试深浅。”
对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想,不管怎么样,明天先****一战。是骡子是马,放出来溜溜才知道。
很快,太阳下了山又升起。虽然正是旱季,可天气已是非常寒冷。看着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可身子还是禁不住的打颤。看着一个个身体蜷缩的士兵,抱着枪不住的哈着气。郭殿邦也是无奈:“希义兄,开始吧。”
****义朝着郭殿邦一抱拳:“统领,你瞧好了。”说完,双腿一夹将鞭一甩,催着胯下战马就到了毅军阵前:“弟兄们,对面的乱党把路给堵了。所以我们没办法去大同抢他娘的了,你们说,怎么办?”
“****娘的。”
“打过去。”
下面的毅军士兵一哄而起,乱糟糟的一片骂声。****义又接着说了句:“是汉子的跟着老子打过去,到了大同抢钱、抢粮、抢女人。有没有带种的?”
“统领,让我们3营打头阵。”
“凭什么事是你3营?统领,我们5营可是没一个孬种。”
“别吵吵,听我的。等咱们的火炮一停,1到5营全一起给老子冲。”****义一下有了决定,人少了不行。****义知道,横竖是要打一战,索性不如下点狠心来次硬的。一阵喧闹过后,五个营的士兵按照操典列好了队形。这时,毅军的左、右两营炮队75mm克虏伯火炮6尊及57mm的火炮12尊,开始朝着对面阵地开火。75mm的十二磅炮弹和57mm的六磅炮弹不断在西北军的阵地上落下,爆炸的黑色烟火阵阵升腾,弹片裹挟着砂石如水花向四周扩散。
西北军的观察哨猫在防弹坑里,不时的向外张望:“这是打什么炮?看着挺热闹的威力不大啊。”他不知道的是,毅军撑死了也就75mm的十二磅过山炮和57mm的六磅速射炮。对于见惯了105mm火炮的西北军士兵而言,这就真的只能算是毛毛雨了。士兵听着炮声逐渐稀疏,爬出了防弹坑,猫着腰来到了一线壕沟。望远镜里,对面的敌人开始了整队,看样子轮到步兵突击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金属的磕碰的声音,还有低声的呼喊声:“全部进入阵地,隐蔽好别露头。”观察哨士兵看到了身边趴下了两个2连的士兵:“你们怎么就上来了?”
“没啥好躲的,这对面的炮太小了。营长就让俺们早点上来了。”
“别说话,隐蔽好。”身后传来了1排长的声音,几名士兵立刻停止了说话,伏低了头。习惯性的,士兵扭头看了看右面,果然,炮兵侦查兵已经收起了炮队镜离开了。嘿嘿,还有几分钟,就能听到自己大炮的响声了。士兵想到这里,不禁一乐。转过头继续盯着前方。敌人还很远,估摸着离阵地能有八九百米。而且行进速度也不快,趴着看了这么久,也没见走近了多少。士兵索性往下一滑,蹲到了壕沟里
毅军4、5营在前,1、2、3营在后,排着横向队列朝着西北军阵地行进。现在的步兵攻击,还是密集方阵。刚刚开始冲锋,就开始不断朝着前方射击。“呯”、“呯”、“呯”,不知道是为自己壮胆,还是真的枪法如神。
就算是爬,也是能向前的。所以,即便是走得慢,距离也在慢慢的拉近。可队形也在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乱,后面的走得快,却撞上了前面这个正在装填子弹的。前面的刚刚想端起枪射击,却被身边的人撞了个正着,引得整个队伍骂声不断。观察哨的士兵无奈的看着这帮几乎要内讧的朝廷官兵,真是着急啊。你们这帮孙子,能不能别闹了?
的确,在军官的镇压下队伍恢复了平静,继续朝着西北军的阵地前进。距离继续在拉近,已经剩下了不到五百米了。可对面的阵地却还是悄然无声,一片寂静。****义紧张的观察着对面的情况,可如今这种状况也让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对面唱的是空城计?”
“不可大意,要不,再放几炮试试?”杨永泰在一边出了一个馊主意,立刻引来了****义的不满:“这么近了你让打炮,感情是打我的兵你不心疼是吧?”
“咻”、“咻”、“咻”。
就在杨永泰和****义正在抬杠的时候,半空中传来了炮弹滑过的呼啸声。****义一听就火了,跳起脚就开了骂:“嘿,这哪个龟孙子下的命令?说打炮还真打炮了。”
郭殿邦也是一脸的纳闷:“谁这么大的胆子,擅自开炮,难道不知道会伤了自己人吗?”
“不好,统领。”郭殿邦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卫兵猛的将他扑倒在地。这会,趴在地上的郭殿邦也听清楚了,这炮是对面打过来的。
“走开,这不是朝我们这来的。”仔细听了一下,郭殿邦心里有了谱。一把推开护着自己的卫兵,站起了身,“这****的,差得这么远,就会吓唬人。”
“轰——轰、轰”,身后不断传来爆炸声。
“统,统领。我们的炮兵阵地被炸了。”卫兵扭头看来看身后爆炸的方向,一脸苍白的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郭殿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