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帮事情让大润发非常紧张,所以每个人都减少了外出。即便是非要出门不可,也是有着特种连的随同保护。因为屠杀得过于干净,没留一个活口,所以反而失去了寻找幕后主使的机会。这也让事情变得不可确定,不得不更加警觉。而随着对于线索的分析,大家也越来越倾向于幕后的主使就是同盟会。
“其实,诸位不必怀疑幕后的主使是义善源的仇家。不错,义善源肯定有仇家,而且还少。但是有必要冲着你们来吗?大润发入股义善源的时间太短了,要有仇人也是我李经楚结的仇,所以,我觉得这事情和义善源没什么关系。”李经楚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会不会是因为大润发注资了义善源的原因呢?”胡茂坤问了一句。
李经楚听了胡茂坤的话,摇摇头:“不管你们有没有注资,总之仇家应该是对着我李经楚来而不应该找到大润发。”
“还有,根据你们说的情况,我倒是觉得有那么一个人嫌疑是最大的。”李经楚可是老江湖了,当常青和胡茂坤把这些人的打扮一说,李经楚就有了方向,“你们所说的这些人,我觉得应该是上海青帮的。而上海青帮的人当中可是又那么一位和同盟会的关系是说不清道不明。”
“谁?”
“陈其美陈英士。”李经楚一点不含糊的把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此人常出没于酒楼、茶馆、戏院、澡堂、妓院,交班结友以为党羽,并且是上海青帮帮会的大头目。现在办了个上海天宝客栈,据说《中国公报》和《民声丛报》,也都是他办的,不过因为比较激进,销量并不好。”
的确,在座的没有几个人听到过《中国公报》和《民声丛报》,但丁维藩却是知道陈其美的大名。李经楚这么一说,丁维藩接了话:“这么一说倒的确像是同盟会所为,先是宋教仁来劝说几位掌柜的加入同盟会,至少也对同盟会进行些支持。被几位拒绝后就发生了这件事,不得不说实在是太巧的。”
“根本就不是巧合,被人拒绝了然后想给人家来个下马威而已,一帮小人。”李经楚对于这种伎俩真是不屑一顾。
听着李经楚的分析,常青和邵乐轩也是不住的点头。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对于同盟会有了怀疑,在李经楚说出陈其美这么一个角色后。就彻底的相信,此事就是同盟会所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常青开了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们还是商量商量银行开业的事情吧。”
说完这句,常青朝着胡茂坤点点头。胡茂坤从包里拿出了一份电报,递给了李经楚:“少爷的电报,今天一早来的,已经全部同意了我们的意见。现在,就等着开业了。”
其实胡茂坤的意思很明白,现在唯一没有完成的就是李经楚负责的事情了。听到这里,李经楚也没打马虎,爽快的说:“前天我还去电催促,我想着应该就是这两天批文就会下来。”
李经楚的话不是吹牛皮,果然到了下午就来了消息——批文下来了。这样,华夏工商银行也就在可以开门营业了。宣统三年农历二月二十九日,喜神东南、福神正北、财神正北。宜经营、交易、求官、纳畜、动土;忌登高、行船、安床、入宅、博彩。华夏工商银行在一片锣鼓喧天和阵阵爆竹声中正式开门营业了。
“四明银行协理、宁绍轮船公司总经理虞洽卿先生,祝华夏工商银行财源广进。”
“上海总工部局总董李钟珏先生,办事总重朱葆三先生为华夏工商银行开张大吉贺。”
“上海商务总会总理曾铸先生祝华夏工商银行财源茂盛。”
………………
“德意志帝国驻上海领事馆祝华夏工商银行蒸蒸日上。”
“大英帝国驻上海领事馆祝华夏工商银行生意兴隆。”
………………
门口的司仪,报着一个个来宾的名号。李经楚、丁维藩和胡茂坤站在门口不住的拱手,将前来道贺的来宾迎了进来。
“虞老板,你可是贵客,快请里面坐。”
“曾总理劳你大驾,可是不敢当啊。”
“朱老板,招待不周你可多多海涵。”
李经楚站在门口一个一个的将贵宾引进了大厅,人是累可累得心里真是痛快。
“仲衡,你这可是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啊。”虞洽卿端着高脚杯走到了李经楚的身边,打着哈哈。李经楚和虞洽卿本是同年,都是同治六年生人。所以说起话来相互也都没什么太多的虚假客气,“这么大的场子,外面消息都没有突然就开张了。”
“的确,这次没在外面招股,所以动静就没那么大了。”李经楚解释了一句,却看见朱葆三晃晃悠悠的踱着步子就走了过来。
相比较李经楚和虞洽卿,朱葆三则是比这两个都年长了近二十岁。趁着这当口也是走了过来:“好你个李仲衡,前一阵子还传着说你义善源要倒闭,现在你倒是越做越大开起了银行,发起了钞票。真是让人吃惊啊。”
虞洽卿朝着朱葆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是继续着刚刚的问题:“没在外面招股?你这银行多少资本?”
“也不敢瞒你虞老板和朱老板,我这银行额定资本是一千万,其中是六百万两的大洋、四百万两的黄金。”李经楚看看虞洽卿和朱葆三,压低了声音将银行的资本情况吐露了出来。
“嘶。”两位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听着这没敢在外招股,估摸着也就是小打小闹。却没成想,是人家实力雄厚根本就瞧不上外面的银子。所以,看着李经楚的眼神也就不对了。
“别,二位别这么瞧着我,我就是外面的皮影。你二位往那边瞧,瞧见没——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银行真正的东家就是他们家少爷。”李经楚一看两位的眼神不对,就知道这二位有想法。赶紧把关系说清楚了,省得人家挂念。
“走、走,找个安静地给我们说道说道,省得我一头雾水的。”朱葆三对这事来了兴趣,拉着虞洽卿就跟着李经楚来到了小会议室。
“也不瞒两位老哥哥,我这义善源啊也是真的就差那么一步就得关门倒闭了。反正你们也都知道,我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李经楚的话让俩人都是点头,这上海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股票这么一崩盘啊,越大的钱庄是亏得越多。李经楚亲自给两位倒了茶,又接着说,“不过我可是比源丰润严义彬严老板的的运气好,而且好很多。所以义善源不用像源丰润一样倒闭,而是转身成了华夏工商银行。”
“你给我交个底,你这银行说是额定资本一千万,这里面有多大的水分?”朱葆三还是不相信。因为大部分银行,说是额定资本多少多少万,其实实际并没这么多。例如李经楚曾经担任总经理的交通银行,额定资本为五百万,实收资本才二百五十万。
“我这可没一点虚的,实打实就一千万。”李经楚坐回了沙发,点着了雪茄,“不过,倒没那么多大洋和黄金。有三百五十万的德国马克和英镑充了数。”
“好嘛,都躲在了这里。”三个人正说着,小会议室的门却被推开了,李钟珏笑着走了进来,“仲衡,神不知鬼不觉的你可是干了出大事哦。”
“平书兄,我这其实也是为他人做嫁衣哦。如今的义善源,哦——不对,应该是现在的华夏工商银行,小弟我只是个跑腿的了哦。”李经楚笑着和李钟珏打着哈哈。
“哦?”李钟珏一听有了兴趣,其实坐在一旁的虞洽卿和朱葆三也早就想打听谁是背后的金主,等到李经楚话说到了这一关口,可正是接着往下问的机会,“我们这都进了门了,这主人不出来见见,可真是有点意思。”
这可不是说有点意思,这是说主人看不起人。李经楚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叫过了仆人吩咐了几句,这才开口解释:“三位老哥哥别动气,说句话不怕你们笑话。这当家的拿着几百万的银子帮着我把窟窿堵上,可到如今连我也没见过一面。”
“嘿!”三位不好说风凉话了,李经楚的秉性都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不会开玩笑。可等着仆人按照李经楚的吩咐领着常掌柜和胡茂坤走进来的时候,李钟珏却是先打了招呼。
“常掌柜,这么巧。外面怎么就没见着你?”李钟珏高兴的和常掌柜打着招呼。
“你们认识?”李经楚问了一句。
“认识,上次的买卖就是和李先生。”常青自然的回了一句。李经楚也没多问,将常青和胡茂坤介绍给了几位。等到大家重新落了座,虞洽卿咳了两声,开了口:“大润发的常掌柜,我可是闻名已久哇。”
“你抬爱。”常青欠了欠声,却听到虞洽卿接着说道,“可我今天是才知道,什么是深藏不露啊。这几百上千万的银子,说拿就拿出来了。我们这在座的可没一个能赶上。”
“我们少爷也是赶上了运气,正好有个磺胺,挖了个金矿。不然也不会有这个实力。”常青知道多多少少得说点干货出来,才能继续交往。
“哦,那就难怪。原来贵东家是西北包头的。”朱葆三听了恍然大悟,“前一阵子不是还在说包头去东北就灾吗?”
“确有此事,所以本来银行开张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少爷原准备来上海拜见各位前辈的,只是东北这么一趟,身子骨弱了很多。所以就没能出来。”常青半真半假的这么说着,反正也没人会去包头查证。
“那是难怪,就光凭这救灾的勇气也是难得。路途千里,又是瘟疫横行。不但救治数千民众,还能全身而退?多多少少损耗些精血都是幸运的。”虞洽卿是最欣赏这样的人,虞老板一生首重的就是一个“义”。
虞洽卿的话说的大家纷纷点头,既然有这么一出,几个人心里也就没了芥蒂。心里顺了,几个人的也有了新的想法。
“以后我们可少不得要靠着这棵大树乘凉哦。”朱葆三喝了口茶,这碧螺春不赖,汤色碧绿清澈,香气浓郁,滋味鲜醇甘厚。片片茶叶银白隐翠,身披白毫。
“好说、好说,以后还少不得依仗各位前辈。”常青和李经楚异口同声的表着态。
“你们银行有么有准备发行钞票?”虞洽卿忽然问了一句。
“虞老板,我们这把钱庄换成了银行怎么可能自己不发钞票?肯定要发钞票的。”李经楚呵呵一乐,胡茂坤却是从包里拿出了几张钞票,递了过去,“虞老板,这是我们华夏工商银行发行的钞票,你给掌掌眼。”
“哟,这不错啊。”虞洽卿是老江湖,钞票到了手上也不急着看,先是甩了一甩然后再一弹。这纸张挺括厚实,拿着就踏实。接着用手这么一模,凹凸不平的票面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假。行——不错,这才拿正眼仔细瞧。这是一张长156毫米宽85毫米,面值50元的华夏币。一面是半红半黑渐变的文字和图案组成。左上角50圆的花体字样非常醒目,右边是个咆哮的龙首正面,压着一串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编码。而钞票的另一面,黄河壶口瀑布的画面占据了大部分版面。整个票面,富贵而又不失庄重。
“你这钞票可不好作假啊。”虞洽卿将手里的钞票递给了其他人,有接过了另外几张继续看。有20圆面值的、有10圆面值的、有5圆面值的、有2圆面值的和1圆面值的,一共是六种票面的钞票。因面值的大小,颜色也是由红转到绿。
“这纸张、这印刷要作假可是真的是有难度。”朱葆三也是不住的点头。现在的银行为什么不敢大规模的发行纸币?就是怕作假。没办法,现在的华夏和列强的差距不是一点点。英镑拿在手里,真的假的很容易分清楚。可要是朝廷印纸币,说句难听的,假的都能比真的真。
“你这打算发行多少?”虞洽卿问了一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先在上海发行五百万。”邵乐轩笑呵呵的给了个让大家吃惊的答案。
“五百万?太少了吧。”虞洽卿心里想,你资本就有一千万,放出来个三千万一点问题都没有。更何况你这钞票印得这么好,又不怕人家作假。
“稳妥点好,等到大家接受了龙票,再慢慢推出。”邵乐轩倒是不急,实力摆在这里了有什么好急的。迟一天早一天的,不是一回事?
“也是,你们财大气粗的也不是急等着发钞票拢银子。”朱葆三看出了点道道。
“今天银行开了张,今后我大润发就只收这龙票。所以,少发一点好。”邵乐轩又补了一句,却是把虞洽卿给逗乐了。
“怪不得,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手啊。”虞洽卿可是知道哦大润发的厉害,年头上上海滩传得厉害,说是东北的瘟疫传到了上海。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疯了一样去大润发抢磺胺,连带着虞洽卿也安排人去买。结果楞是去了五六趟也没买着,最后还是一个电话给了李钟珏,这才弄来了几瓶。
李钟珏也和虞洽卿提起过,上海商团的步枪是从大润发买的。这事虞洽卿知道,而且虞洽卿也想问问枪的事情。如果合适,采购点支援支援同盟会。虞洽卿和同盟会的关系一直不错,对于小自己一轮的陈其美也是照顾有加。想到这里,虞洽卿开了口:“邵掌柜的,前一阵子平书在你那买了一批货。不知道你那还有货没有?”
“货倒是有,就不知道虞老板姚多少?”邵乐轩没答话,常青接了腔。
“和平书的数量一样,价格你也要一样哦,可不能厚此薄彼。”虞洽卿一听也高兴,初步就定了下来。
常青不知道虞洽卿和同盟会的关系,可李经楚知道啊。现在虞洽卿要买枪,万一是给同盟会买的,如果大润发知道了。说不定就会心生芥蒂。所以到了这地步,李经楚不能不说话了:“这事我们待会再议,待会在议。各位,吉时已到,要麻烦几位一起出去剪彩啰。”
听得李经楚这么一说,几位全都站起了身。一起到了门口,按照位置站好接过司仪递过来的剪刀,随着那声“吉时已到”几个人一起将大红绸缎剪断。这时候,随着喧天的锣鼓声,舞龙的将龙舞得是上下盘旋如蛟龙出海;舞狮的伏、蹲、跃、翻,引来阵阵叫好。在响亮的爆竹声中,华夏工商银行诞生了。
热热闹闹的开业庆典结束了,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常青抽了空当找到了李经楚,还好,我们的李经理还没醉。看到常青过来,李经楚也是心有灵犀的走到了阳台上。看看四周没人,李经楚倒是先说了话:“常老弟,我知道你纳闷为啥我拦着你。因为我断定,虞洽卿虞老板找你买枪,十有八九是帮同盟会买。你想想,你这边刚刚出了这事,我既然知道了这层关系,能不拦着你吗?”
常青听了点点头,还是得说句谢谢:“多谢老哥哥了,如果不是你。我们这外乡人到这上海滩来,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
“客气的话就别说了,我李经楚也不是矫情的人。你们帮了我义善源这么多,现在有成了银行自己发钞票。如果不是你们,我这哪里还能见到这一天?不被人追着跳黄浦江就算烧高香了。”
“那这事还得麻烦你老哥帮忙去问问,如果真是帮同盟会买,那也只能跟虞老板说句抱歉了。我可不想让人拿着大润发卖出的枪来打大润发。”常青想了想,还是把这事托付给了李经楚。
“没问题,明儿一早我就过去。”李经楚怎么可能推脱?将这事接了下来。常青看着李经楚也是一脸的倦意,不好过多打搅。两人闲聊了几句,就各自回家不做描述。等到睡足了一夜,李经楚起了床,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却是果然登门虞府,见到了虞洽卿将事情一说。直把虞洽卿听得傻了眼。无可奈何,将买枪的事情只得作罢。等到李经楚客气的告辞离开,虞洽卿却是真的动了怒。对于同盟会的事情,虞洽卿是一贯支持的。只要是力所能及都是要钱给钱,要人出人。为的就是自己的一线希望,一丝期盼。可同盟会行此下作之事,却实在被人不齿。虞洽卿回到书房,沉吟片刻,提起笔来写作书信一封,封好了口唤来随从将送信地点交待了清楚,这才缓缓出门去了轮船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