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虽然已经腐烂。但布日固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就是部落失踪的蒙古汉子。从骨骼断裂的情况看,死因明显不是巡警所说的饿死,而是被拷打致死。这下,基本脉络就清晰了。
“现在大家明白了么?金矿、面粉厂还有辉耀医院和药厂,有人早就眼馋了,所以老早就开始四处打探,估摸着是准备下手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反抗。我给各位一个选择。你们想清楚了再选,我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马熙铭觉得是时候摊牌了。上午的会议只是一个铺垫,现在必须把话说清楚了,“我马熙铭觉不会让人把我的东西夺走,如果我和朝廷对着干,愿意跟着我干的留下,不愿意的我不勉强,可以现在走出去领了饷银回家,我绝不为难。”
说完这句,马熙铭转过了身背对着大家。足足过了一分钟,马熙铭转了过来。看着在坐的没一个离开,故意耸了耸肩:“原本以为我认识的都是聪明人,到现在才知道都是傻子。”
“哄”大家一下子笑开了,原本紧张的气氛也轻松不少。王虎却是认真的看着马熙铭,开口问出了所有人的问题:“长官,这事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么?”
的确,当马熙铭说出要和朝廷对着干的时候,传统观念压得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朝廷”这两个字对于大多数人虽然比较淡薄,但嘴里喊喊是一回事,真要正经干起来就大不一样了。
“你觉得目前这架势还有回旋余地?你们还不清楚朝廷那帮人的德行。”马熙铭看着气氛有点凝重,故意问了问,“你们怕了?”
“怕个鸟,就巡防队那帮角色来多少我灭多少。”王虎被马熙铭这么一问,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在这地界,就我们团练营的实力还用得着怕?”
的确,马熙铭的故意一问,让王虎这么一说,在座的脑袋全都活了。这自家的团练营的实力自己还不清楚?再看看巡防队是什么货色。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么一比较,心里似乎没那么空了。
“单比装备武器,那巡防队是上杆子都追不上。可练得不好也是根菜。”马熙铭追着又激了一下将。
“长官,不是我替下面的兄弟们脸色贴金。就我们这训练,我在陆小也好,看太原的新军也好。都是比不过的。”李服膺这下也不服了。
“那你觉得我们和朝廷对着干胜算如何?”马熙铭其实心里有了答案,只是想借李服膺的嘴说出来,稳定大家的情绪。
“照我看,以团练营目前的实力。对抗北洋半个镇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李服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们团练营目前的短板就是人数少。装备武器都比北洋新军强。”
“一个镇是多少人?”张一山不懂就问。
“北洋二个协为一个镇,大约一万二千人吧。”李服膺给出的这个答案,让在座的所有人惊讶不已。也难怪,这些人本就是崮阳的农家子弟,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的真实情况。所以也就对团练营的真实战力处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平没有一个直观的判断。
“你说我们团练营区区二千多人能和北洋对着干?差着老鼻子人呢。”张一山的心目中人数还是战争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因素。
“现在的战争决定因素已经不是单纯的人数了,兵员素质、装备情况、武器、战术这些都能弥补人数不足的影响。就像我们打土匪,土匪人多吧,可机关枪扫过去还剩几个?”马熙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着张一山。
“那敢情好,谁敢来抢东西揍他丫的。”张一山浑不在意马熙铭的话,拳头攥得紧紧的。
“就我们团练营目前的基层火力配备和火炮情况来看,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北洋要么别来,来少了还真不经揍。”李服膺很自信的说,“据我所知北洋装备的火炮就是我们营一级的M1903型克虏伯75mm30倍径野战炮,像我们的克虏伯105mm。s。k18/40野战炮他们估计都没见过。75mm30倍径野战炮最大射程是6000米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我们的105mm。s。k18/40野战炮最大射程足足有19066米。这意味着什么?”
李服膺停了一下,看到马熙铭鼓励的眼神后,继续说:“这意味着我们隔着老鼻子远就能打到北洋,可北洋打不到我们。等我们干掉了北洋的火炮,那我们配属到营一级的75mm火炮可以自由支援前线步兵了。”
“对——他一冲锋我们就用大炮揍他丫的。”王虎说完这句话,羡慕的看着炮营营长周龙和副营长马宇明,“我说兄弟,到时候你们可得瞄准了打啊。”
“这个大家放心,现在我们炮营睡觉都是抱着大炮睡。到时候绝对不敢掉链子。”最近炮营练得很辛苦,看看周龙和马宇明就知道,整个人现在是又黑又瘦,“不过,我们非要和朝廷对着干吗?”
“我觉得,现在不是说要不要和朝廷对着干的问题。坐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可以想一想。长官现在把金矿、面粉厂、医院和药厂都交出去,又怎么样?樊屠夫能放心让你在这地界上呆着?金矿、面粉厂、医院和药厂都交出去没了收入,靠什么养活团练营?等到团练营再一拆伙,我们这些人能落得了好?樊屠夫肯定要斩草除根才能睡得安稳。”李服膺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思路理清了。所以话说出来也顺溜多了。
李服膺的几个问题一说,让每个人心里彻底断了念想,可不是嘛。换了你,你不斩草除根能睡得着。想到这些王虎也下定了决心:“老李这话说得在理,我也寻思着这事没法善了。樊屠夫是什么人我们先不说他,就是换个傻子来,抢了金矿、抢了面粉厂、抢了药厂、抢了医院也知道要斩草除根的。我们这帮人没其他本事,都是少爷带出来的。少爷你说对着干就对着干,就算不为自己,家里的老老少少也得护着不?”
“对的,落到了樊屠夫手里全家都得死。”张一山也下了决心。
统一的思想,接下来李服膺的话就转到了怎么打的问题上:“所以,我觉得打是肯定要打。但打的这个度要把握好,既要把包头清理干净,把巡防队打痛,又不能把事闹大。现在团练营的实力打一场小规模的战役是没问题,但打大了就怕顾此失彼。”
这个时候,马熙铭也坐了下来。听着李服膺继续往下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边打边谈,打要把巡防队打痛,为我们谈判撑腰。”
“这打都打了,还能谈判吗?”王虎不太明白。
“怎么不能谈?我们就要求包头地方自治。现在朝廷不是颁布了《城镇乡地方自治章程》和《城镇乡地方自治选举章程》,命令各级官员迅即筹办,实力奉行,不准稍有延误。从此自治作为一种固定的地方管理制度正式确立下来,并把全国的地方自治纳入统一的轨道。后来又颁布了《自治研究所章程》、《府厅州县地方自治章程》、《府厅州县议事会议员选举章程》和《京师地方自治章程》及其选举章程吗?”李服膺说完转过了头看着马熙铭。
马熙铭想了想,下了决定:“现在我命令,一营二营调往包头沟门、蹬口一带布置防线,炮营随后进行支援;三营守大佘太镇,四营一部守包头镇,四营必须在明天天黑前到达包头,到达后立即接管包头防务,像樊恩庆、陈够恭这些人一个也不许漏掉,原来的巡警全部关押。另一部守昆都仑西岸,务必保证药厂医院及周边的安全。”
“是。”会议室的所有人站起来齐声回答。
马熙铭的决定一下达,团练营的训练素质就体现出来了。一支支部队有条不紊快速的进入预定地点设卡布防,按照计划开始行动。一营二营到达了沟门、蹬口一线布置防线,掐断了从绥远往包头的路;三营一部守住了大佘太镇,另一部则是卡在了乌拉山山脚,截断了五原与包头的联系。至于四营,则是趁着天色悄然无息的进驻了包头镇。等到包头镇的民众上街的时候,包头樊恩庆、陈够恭连着巡警一干人已经一网打尽,连带着从绥远来送信的马弁也被抓个正着。
“好嘛,还想设个鸿门宴哩。”看完搜出来的信件,马熙铭把信递给了一旁的马宇轩,“还好来得快,不然晚点就让他给跑了。”
“带下去。”马宇轩摆了摆手,看着两个士兵把这个从绥远跑来送信的倒霉鬼押了下去,然后后怕的说,“当初还真是有点举棋不定,还好少爷果断。不然,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行了,抓紧干活。记住,不要扰民。”马熙铭交待了一下,回手拿过信往家里走去。一进门,正撞见自家老爹收拾利落的准备出门。
“爹——您看看。”马熙铭将缴获的信交到了马老爷的手里。
马老爷看完了信,叹了口气:“行了,我心里有数。只是这开弓可没回头箭,你这人都抓了,有没有这封信已经不大要紧了。”
马熙铭没接话,看着自家老爹要出门的样子问了一句:“爹,您这是要出去?”
“不出去怎么行?你这闹得人心惶惶的,我总得找几个人帮着维持维持。”马老爷说了一句就带着马管家出了门。边走还边对着马管家说:“你说这小子,能让我省点心吗?”
马熙铭等着自家老爹走出了大门,这才抬脚往后院赶。一转过花厅,就看到春燕正搀着李秀姑往这边来,娜仁托娅就跟在李秀姑的右侧。马熙铭紧走了几步迎上去,叫了一声:“娘。”
“瞧你这一身,怎么跟个泥猴子似的,这是去哪打滚去了?”李秀姑看着自己的儿子,话有许多可不知怎么说。
“我正要回来洗洗。”马熙铭一边抹了抹脸,一边对着娜仁托娅笑了笑。
“哥哥,你造反了啊。”娜仁托娅是个直爽性子,根本藏不住话,“要把坏人全关进大牢里,这样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李秀姑一听这话就来气,一个巴掌就照着娜仁托娅的屁股拍了过去:“你说你长点心行不行?家里短你吃还是短你穿啊,非要造反日子才好过?”
马熙铭刚想说话,李秀姑转过头来问了一句:“这事你想清楚了?”。
“娘,儿子想得很清楚。”马熙铭知道自己老娘说的是什么事。
“那你自己小心,别惦记家里。”说完这句,李秀姑拽着娜仁托娅就走了。马熙铭看着转过头望着自己的娜仁托娅,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我爹我妈。”
“知道了,哥哥。你自己也小心。”娜仁托娅话没说完,就被李秀姑拽着转过了回廊,看不见了。
马熙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回到后院。刚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夏雨听了动静已经迎到了门口。
“少爷。”夏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有着浓浓的担心。
“这是干嘛?别担心,少爷没事。快去弄点吃的,我先洗个澡。”马熙铭拧了一下夏雨的鼻子,却不知道是不是手重了,小丫头的眼眶却是红了。夏雨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的眼泪,出了院门去了厨房。
马熙铭进了屋,脱下了脏不拉几的外套,往躺椅上一靠不一会就睡着了。
“少爷、少爷。”睡得迷迷糊糊的马熙铭,隐隐约约的听到耳边有人在叫自己。可实在是太困了,马熙铭把头一偏,想摆脱这个烦人的叫唤。
“少爷、少爷。谁好了,先起来洗了澡吃了东西再睡。”
这下不能再躲了,声音都到了耳朵边上了。马熙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夏雨就附在自己耳边轻轻的喊着。马熙铭这下才回过神,一个激灵站起身。
夏雨伺候着洗完澡,吃了点东西。马熙铭这才回复了精力,换上作训服,戴上头盔,收拾利落。骑着马带着栓子赶到了沟门。
沟门、蹬口一带,是黄河距离阴山山脉南段最近的地段。北面是险峻的阴山山脉,南面是湍急的黄河。就像一个X,沟门、磴口就是这个X的中心点。而沟门、磴口的东西两面,地形都是逐渐展开、渐渐开阔。所以,马熙铭将防线设置在了这里。
“长官好。”看着马熙铭带着栓子进来,指挥所里的人连忙站起来敬了一个礼。
马熙铭回了一个礼,就开了口:“防线布置得怎么样了?”
“报告长官,现在一营已经沿沟门一线展开布置防线。二营以磴口一线展开布置防线。预计在明天下午能完成整个防线的布防。另外,我们已经安排侦察排沿公路进行侦察。”王虎连忙将目前的情况汇报给马熙铭。
“炮营呢?”马熙铭对目前的进展还是比较满意。
“炮营已经到位,目前正在进行定位测绘。”说话的是炮营营长周龙。
“下面的情况怎么样?”马熙铭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下面士兵的情绪稳定不稳定。
“下面的情绪还比较好,听说要和八旗打,心气都还挺高。毕竟以前都是苦哈哈,对朝廷都没什么好感。现在听说朝廷要来断了咱们的根子,都恨得牙痒痒的。”为了掌握下面士兵的情绪,这几个人可是一个一个班的去摸过底的。所以马熙铭现在一问,孙祥马上就说了出来。
“的确,下面大部分都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团练营收留的。现在刚刚吃了几天饱饭,穿了几天好衣裳。有人就要抢了去。是个泥人也会来脾气的。”王虎补了一句。
“那行,没什么事了带我去前面看看。”马熙铭想想没什么要嘱咐的了,转过身往外走,边走边说。
王虎、李服膺陪着着马熙铭前前后后的转了一圈,临了又赶了几里地到了炮营。这一圈回来,已经是深夜了。胡乱吃了点东西,马熙铭往床上一躺就打起了呼噜。